生命之塔(无限)(26)
他一度以为这个高挑的青年要冲到他面前发难,不料对方只是用他冰凉的目光在在场诸人脸上环视了一遍,随后非常轻微地笑了笑。
他生得极俊秀,笑起来亦是轩然霞举,气场却强势冷漠,并不叫人亲近。
周德昌被他笑得心里发寒,这个比他高出不少的年轻人骤然收起笑容,用不带感情的冷漠目光打量着他,居高临下道:“要以污染值分高下,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如一个小孩,又有哪个不是废物?”
这话把在场所有人扫射了个遍,原本隔岸观火的其他人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小恒慢吞吞地抬起头,看了荆白一眼,似乎这样的赞美无法引起他情绪的任何波动,甚至更高的褒奖他也可以照单全收。
周德昌看着小恒稳如泰山的脸,再看身边的被无差别攻击了的几个人略带不满的目光,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荆白却很无趣似的耸了耸肩,径自走回小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口道:“来,全队第一,不对,是全副本第一……这个副本就靠你了。”
以小恒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高,任谁听了也不能当真。荆白虽然知道他早熟,也只是信口一说。
谁料小恒更加不走寻常路,一脸严肃地听他说完,还点点头,沉稳地道:“我加油。”
荆白被他打断,看着男孩还不到自己腰的身高,一时语塞:“……”
第19章 陈婆过寿
周德昌见没人站在自己这边,怒冲冲地哼了一声,竟直接转头回房了。
从周德昌和荆白起冲突开始,众人便按今天的分组顺序,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之前对荆白有些意见的耿思甜,也颇看不惯周德昌这副欺软怕硬的做派,嗤了一声道:“切,他可真是,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周德昌那一队的几个人面露尴尬,踌躇了片刻,也追着周德昌走了。
谷宜兰拉着颜葵也要离开,颜葵悄悄和她说了几句话,谷宜兰便点了点头,自己回去了。
颜葵留了下来,犹犹豫豫地问荆白:“对这首歌,你有什么看法?”
她自从翻完了这首歌谣,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惴惴不安地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比起装模作样的周德昌,她更信任待人冷淡的荆白。
荆白看着她不安的脸,平静地问:“你想听到什么?”
颜葵道:“周德昌说歌谣里只有没用的信息,你当时笑了。你是不是有不同的意见?”
没有颜葵,谁也无法知晓歌词的意思。她现在既然问了,荆白也不藏私:“我笑,是因为现在知道的已经很多了。他自己没有思路,却怪条件给得不够,不可笑吗?”
剩下的人听了这话,都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期待着他解析眼前的迷局。
荆白皱起眉头,道:“都盯着我做什么?”
余悦和他最熟,脸皮也最厚,连忙道:“大佬大佬,你就跟我们说说吧!信息太多了,我们理不过来,现在一头雾水,啥也没弄明白呢。”
荆白看向小恒,他的室友正仰面看着他,表情像任何一个他这般年纪的小孩一样天真无邪,仿佛他真是一个懵然无知,亟待指引的孩童。
刚才还说“一定”,现在就理所当然地藏拙。这脸真是说变就变,大概是小恒身上最像小孩的部分。
荆白嘴角抽动了一下,知道他不准备开口了,就对颜葵道:“歌谣里,秀凤自述被公婆刁难,说明她和她的公婆不在一个阵营。早餐秀凤一个人站着,那一家三口坐着,也说明了这一点,这是其一;陈婆骂秀凤生不出孩子,交代我们天黑以后家里就要挂锁;村里正好就有个天黑以后才出现的孩子。
他语气淡漠,却直击重心:“陈婆挂锁,害怕的到底是小偷,还是那个孩子?”
“这个家里,是不是原本还有一个孩子?”
“孩子又是属于哪个阵营的?”
荆白一连发出三问,把所有人都问住了。
他扫视一周,见众人个个张口结舌,什么也答不上来,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说到这一步,他自觉已是仁至义尽,没了兴致,就懒得再应付这群人求知若渴的目光,转头回了房间。
荆白和小恒一前一后进了屋,天色差不多已全黑了,只有天边还有一点残留的白,但他们俩谁也没去点灯。
黑暗中,荆白忽然道:“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也不必再装傻了。我刚才问的三个问题,你怎么看?”
房间里是进屋的地方有张凳子,靠窗的地方有一张茶几和一张椅子。小恒的身高不够,坐在椅子上,够茶几就很别扭。
两人很快就形成了默契,没在睡觉的时候,一个坐门口,一个坐窗边。他们现在也是这么坐着,隔着一整个房间的长度。
小恒这小孩实在是很聪明,他当时没说话,荆白并不认为他是答不上来。
果然,沉默了片刻之后,男孩用稚嫩的声线道:“这家里确实应该还有一个孩子,陈婆也确实害怕他。他和秀凤有可能是一个阵营,也可能不是,目前还不能确定。”
全中,都和荆白想得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抬眼往门口处望去,没有光源的房间里昏暗发黑,看不清男孩的脸,但他的存在感依然鲜明。
两人都没闲聊的心情,等外面的天彻底黑了,屋里便彻底陷入了沉寂。荆白在天黑前把靠窗的那盏油灯点了起来,房中也便只得那一盏油灯的光源,犹如风中残烛,昏昏幢幢。
荆白闲坐在椅子上,目光无焦距地停在油灯上。他的大脑高速运转,不断罗列着各种可能性。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心里一动,感到眼前油灯的光源似乎晃动了一下。
是错觉吗?
荆白屏气凝神,看了一眼面前的油灯。不知什么缘故,那点微弱的光源愈发不稳。
这点灯光照着偌大一间屋子,原本已显吃力,此时更是忽明忽暗,闪得叫人心慌。
荆白假意查看油灯,借起身的空档,往身后看去。
他原本有些紧张,这一看却没什么异常。房中一水的红木陈设,虽然显得沉重幽暗,但都好好待在原本的位置。
小恒坐得远,灯光昏暗,他不知何时转过去了,背对着荆白。头低垂下去,全然看不见正面,只能看到头一点一点的,像在打瞌睡。
荆白松了口气,知道是自己是多心,出于谨慎起见,还是认真看了看油灯。
油灯自然也没什么异状,灯光闪了这一阵,很快又明亮起来。
荆白重新坐下,暗笑自己风声鹤唳,区区一盏油灯的动静,竟然也能惊动到他。
他的目光离开油灯,不自觉落到小恒身上。小孩容易困,即便是小恒这样成熟的孩子也不能免俗,低垂着头的样子,像是困极了。
荆白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小恒身上有些不对。
他不自觉地盯着男孩的后颈,那里有一块黑红色的污渍,白天时并没看到过。
甚至方才回房间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过。这才过去了多久?一刻钟有吗?
惊疑之下,隔着昏暗的灯光,和近乎凝固的空气,荆白眯起眼睛细看,发现就连小恒的头发上也有些细微的尘土似的东西。
荆白心头猛地一跳——这不应该。小恒和他从回了房间便没出去过,门窗都关得好好的。这些污渍和灰尘,从何而来?
荆白轻轻吸了口气。他谨慎地站起身,脚步极轻地向小恒的位置走去。
此时此刻,他甚至不能确信,自己走过去看到的,还是不是小恒那张自己已经看得很熟悉的的脸。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窗外猛地吹来一阵劲风,撞得身后的窗棂吱吱作响。
小恒也被这声音惊醒,猛地回过头,向窗户看去!
狂风猛地灌入房间,带来一阵浸人的寒意,随后“噗”地一声,油灯也被风吹灭。
房中陷入彻底的黑暗。
但在这之前,男孩回头的那一瞬间,已经足够荆白看清他大睁着的眼睛,和那张满是斑驳血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