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341)
门开了,还是向外推开的,却看不见是谁推开的。再往里一瞧,还是黑洞洞的,原来门里面还隔着一层深色的帘子,把门内的景象遮挡得严严实实。
白恒一能听见门开的声音,却什么也看不见。荆白压低声音,将大致的情形描述给他,周杰森一边心中大摇其头,一边也只能推上了方菲的轮椅。
已经有人走在了他们前面,是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方脸男人,面容严肃,正和一个差不多同龄的短发女人站在一起。
荆白之前注意过他们,因为两个人看上去都四肢俱全,甚至看不出哪一方和他、周杰森一样。
门开着,帘子里却没传来任何声音。那一对男女站在最前,女人指了指帘子内,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个走进去的手势。
男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荆白神色微微一动,他已经猜到了这两个人中谁是自己这方的人了。
女人见男人应允,掀开帘子便走了进去,动作十分果断。
她进去大概也就停留了大概几秒钟的时间,就立即退了出来,急切地对男人打手势,示意自己要留在外面,让身边的男人进。
男人没急着动,先瞥了她一眼。
荆白拉着白恒一,就站在他身后一步,注意到这男人眼睛里看不出对女人的丝毫感情,目光甚至带着审视。
荆白看在眼中,心知这对“夫妇”同周杰森两个人的情形也差不多,但男人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他比女人多停留一会儿,也退了出来。
众人此时都在他背后,他转过身来,目光扫视过所有人,沉声道:“老太太说,同她定下红线契的那一方,现在都一起进来。”
白恒一指尖在荆白手心敲了敲,低声说:“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他似乎很信服红线媪的吩咐,说完便放开荆白的手,主动站到了一旁。
周杰森瞅中荆白身边的空档,迅速上前一步,站到他旁边,压低声音道:“我就说他们不是传-销就是邪-教组织吧!!这都是惯常套路,你看,马上要给我们单独上洗脑课了!只有我们去,他们都不用去!”
荆白看着周杰森握紧拳头,义愤填膺,一副誓要与邪恶势力斗争到底的样子,心中默默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周杰森应该还没看出来方菲身上的异常。
第二,这个人不是装出来的,他是个真棒槌。
第262章 阴缘线
但荆白没得选,他只能和棒槌一起掀开帘子,走进这黑洞洞的房间。
帘子很厚,掀起来的时候甚至觉得沉重,把外头的光遮得一丝不漏。荆白甫一踏入,就看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跟不点灯的夜晚似的,伸手不见五指。
荆白感觉到周杰森往他这边靠了靠,低声说:“这儿也太黑了,看着也不像是能上课的地方,而且我刚想了一下,七个人搞传/销,这人数也少了点儿——不会真是什么神婆吧?”
他似乎对自己的观点格外坚持,荆白还没来得及让他闭嘴,一个嘶哑的嗓音从黑暗的深处传了出来。
这声音一出来,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无他,她听起来太哑,又太老了,老得像是经年失修的乐器,琴弦被拨动时,声音嘲哳倒是小事,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是它马上就要断裂了。
“我给人绑了几十年的红线,有的话我都说烦了。但仪式是正式的事情,要过老天爷的眼睛,所以开始之前,该交代的,我还得交代。”
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听着她说话。
她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绑红线这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能不能绑成功,就要看你们的心诚不诚。”
她说出第一个字时,荆白已经开始了习惯性的判断。这是个苍老的女声,语速不快,说话时断句有些奇异,除此以外听不出什么异样,连说话的语气也很平淡。
但她说话的内容就很古怪了。
绑红线讲究你情我愿,可开始之前,自愿要绑的那一方却失忆了。这忆还失得彻底,连绑红线的对象,以及自己要求绑红线的动机都忘了,感情基础完全消失,还如何称得上你情我愿?
绑定能否成功,只看心诚不诚,这对荆白来说就更是强盗逻辑。如何界定心诚与否?多诚才算诚?因为被动原因失忆,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绑这红线,还算心诚吗?
即便他心够诚,这老太太在一片黑暗中操纵仪式,万一她操作失误,导致红线没能绑成,难道也要怪荆白心不诚?
两句话的功夫,无数念头闪过荆白的脑海。思考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如此自然的事。
他的质疑不会发出声响,红线媪还在继续说话,嘶哑的嗓音听起来不太舒服,像锈了的刀刮擦着他的耳膜。
“你们站得太乱了。”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一为聋聩,二为喑哑;三为目盲,四为无手。五为无足,六为疯癫,七为痴呆。按这个顺序站好,再依次往里走。”
黑暗中,听她轻描淡写地念完这段话,所有人的呼吸都乱了一下。
果然,在这里的所有人,他们的配偶都有缺陷,不是□□上的,就是心智上的。
这里一片漆黑,红线媪虽然吩咐了他们站位,却没有点灯的意思,众人只好摸黑去找自己的顺序。
或许因为房间里很安静,所有人动作都很轻,荆白先听见一个女声走了过来,对原本站在最前方的方脸男人说,我是一号。
方脸男人说了声“我二号”,自己也不动了。
白恒一目盲,荆白自然就是三号。方菲没有双足,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周杰森就是五号。他退了一步,另一个人轻轻地站了进来。
人数总共七个,众人互相配合,很快就排好了。
等几人都站定不动,红线媪才慢慢地道:“确定了,就从左前方,一个一个往里进。等完成仪式的从右边出来,下一个再进去。都保持安静,做完了就出去。”
荆白听见前方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然后是有点凌乱的脚步声。最前面站一号的女孩低声说了句“别动我”,方脸男从鼻孔里冷冷地嗤了一声。
两人动静不大,也就荆白站在他们后面一位有所察觉,但红线媪却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冲突,声线陡然变得阴冷起来。
她说话时的语气没什么感情,给人的感觉很像吐信子的蛇,荆白听见她嘶嘶地说:“别粗手粗脚的。乱了我屋里的‘气’,有你们的苦头吃。”
这下,那点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也沉寂了,黑暗中,所有人又重回到死一样的安静。
前面的方脸男人也不动了,只有站在最前面的女孩子往前走的声音。
她走得很轻,但四周实在太静了。荆白能听到她往前走了四步,然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荆白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意识到,红线媪似乎有办法隔绝他们的感官,这绝非常人的手段。
漆黑的环境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耳朵上,听觉格外敏锐,可他们依旧根本没听到任何开关门的声音。
四声足音落地后,女孩、连同红线媪本人的动静都消失了。
突兀的程度,简直像这片漆黑里隐藏着什么巨兽,静悄悄地将两人吞食了一般。
而且红线媪说“气”,“气”是什么?
看不见,摸不着,但既然红线媪能将他们都隔开,荆白选择相信她的手段。
荆白闭上眼睛,试图感知,但他自觉已经将感官放大到极致,也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他只能睁开眼睛,继续凝视这一片黑暗。这样的环境里很难注意到时间的流逝,荆白想了想,索性将手放到自己的心脏上,数着它稳定的跳动,借此计时。
没过多久,他忽然又听见了往外走的脚步声,果然是从右边发出来的。荆白这次特地留心了她的脚步声,发现这女孩竟然也没有出去,就在帘子边缘处站住了。
这儿黑漆漆的,实在没什么好停留的,如果不是红线媪的吩咐,想必她不会专门留下。
所以,不仅仪式开始之前他们七个人必须在这里排队等着,就算仪式结束了,也必须等所有人都结束了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