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254)
但柏易还是捞起来了。
范府有三个厨房!
东院一个,西院一个,内院还有一个。
昨天没人提起这一点,甚至荆白也没说过,柏易对这点已经有所感觉,所谓的“记忆”和“印象”,包括于东和卫宁这些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么,又能感觉到什么时候应该停止的人,其实都是被动激活的。
这点在卫宁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昨天碰头他虽然没去,荆白给他转述时却将信息整理得非常清晰。
柏易昨天是先去给管家拿他的餐食饭,所以他去了厨房两次。就已经见过了卫宁,她当时蹲在炉灶前,脸上好几处都沾上了灰,形容有些狼狈。
除了送饭,柏易还被管家交代了查看诸人工作状况的任务。柏易便也问了她,卫宁当时显得非常忧愁,因为她的任务就是烧火丫头。
据她描述,她醒来的时候,火已经烧得很旺了,她要做的只是确保这火一直燃着。
比起要用冷水洗衣服的小舒和劈柴劈得挥汗如雨的于东,她的任务是毫无疑问的轻省活儿,但对当时的卫宁来说,这也存在着非常棘手的问题。
她有种非常清晰的感觉,这个炉灶里的火绝不能熄。
但是火可以不眠不休,她不行啊!
柏易现在还能想起她脸上纠结的表情:“这个副本里除了我们和管家,我连个能喘气儿的都没见着,谁来跟我换班?难不成我要不眠不休地蹲在这儿,就为了看着这炉火吗?”
这确实是个麻烦,她提出这个问题,当时的柏易也无法回答,只能说:“你说的事情,我会告诉管家。”
他去给管家送饭时确实也说了这事。
管家当时正在喝汤,听了他的汇报,缓缓抬起了松弛的眼皮。
柏易感觉到了一股存在感极其强烈的、审视的视线。
柏易面带恭谨,根本不抬眼看他,微微屈着身子,眼观鼻鼻观心地任由他审视。
但从脖子后面泛起的那股冷意来看,管家显然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移开视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柏易听见“咕咚”一声,是管家喉头滚动的声音。
他似乎是把汤咽了下去,用一种冷漠的口气,慢条斯理地道:“你既然跟在我身边,我就提醒你一句。我们做下人的,向来都是上面人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如果你做不到,有的是别人愿意做。”
他说着放下汤碗,将它搁到古朴的红木桌上。
柏易应了声“是”,低垂的目光甚至没有对上管家的眼睛,落在光洁的桌面上。
那五指非常瘦,轻轻敲打着空空的瓷碗边檐,像是嶙峋的骨节披上了一层皱皮。
“听明白了吗?”他问。
柏易心中冷笑,面上还要恭恭敬敬地说:“听明白了。”
回去厨房拿其他人的餐食时,柏易把管家的回答转达给了卫宁。
不仅没得到回答,还吃了个不轻不重的警告。
卫宁知道好歹,强撑着道了谢,请求他不要将这事告诉别人。柏易答应了她,告知她自己的任务是给其他人送饭,借此约了她天黑之前在八角凉亭碰头。
如果到时候卫宁没有来,那就说明她确实无法离开厨房。这本身就是一个信息,就当她对柏易的报偿。
柏易记得很清楚,直到他离开厨房时,卫宁的脸色都是煞白的,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后续如何着落。
但据荆白所说,几人在凉亭碰头时,卫宁表现已是一切如常。
最关键的是,她说“等到了那个时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了”,劈柴的于东等人也是如此,唯一的例外,是荆白和洗衣服的小舒。
这种感觉看似玄妙,其实非常简单。
必须等到那个时候真正来临,卫宁才知道自己可以离开;必须要走在路上,才知道应该去往哪个方向。所以柏易在记起那个闪念之前,并不知道范府有三个厨房,因为他必须有那个触发记忆的契机。
荆白站在曲折的走廊上。
在范府,只要有光的时候,都是不缺景色看的。此时的湖面,端的是一派好风光。
上午的阳光以一种舒适的姿态散落在湖上,一阵微风掠过,掀起一阵粼粼的波光,翻卷出美丽的碎金色。
荆白的目光一动不动,死死地锁在湖面上的那艘小船上。
第199章 头啖汤
为了找到船,他决定将整个湖面转一圈,于是从昨天停船的豁口处往回走。
凭借敏捷的身手轻松翻上凉亭,视野就变好了许多。
凉亭连着一个秀丽雅致的长廊,同范府整体的建筑风格一致,因为湖面整体形状偏细长,修这么一个沿湖的廊道,恐怕也是为了最近距离地观赏湖面的风景。
在湖的两岸,长廊的设计是错落的,一边一半。
左岸的长廊在湖的前半段,右岸的长廊则在湖的后半段,荆白现在所在的,就是右岸的长廊。
两岸的落英怪石,茂密翠竹,映衬着湖面的波光水色,连料峭的寒风吹过湖面都变得温柔了一些,远不如清早时凛冽。湖面的波动也是轻轻的,像裙摆的摇曳,显出一种动人的潋滟。
高挑挺拔的青年,单手提着灯笼,走在这片朱甍碧瓦中,宛如芝兰玉树一般,与周围的景色无比相宜。
即使远远地看着,也是一道好俊俏的人影。
荆白向来是个欠缺浪漫情怀的人,再说这湖上的景,昨天他已经从早到晚都划着船身临其境,这时便更无心观赏,闷头往湖心深处走了好一阵,才远远看到了小船的踪影。
荆白眯起眼睛,试图让视线中的画面变得更清晰——那好像就是他昨天的那艘船。
所以,船并不是凭空消失了,而是回到了湖上。
这是副本的某种机制吗?
荆白有些纳闷。他现在面朝的是船尾的方向,而船头……
隔得太远了,他看不太清,像是什么东西拱了起来,还有一个尖尖的顶。
船上的东西,能拱成那个形状的……难道是昨天他穿的那件蓑衣?
荆白继续往前走。
船似乎停着没动,荆白很快拉近了同它的距离,但看得更清楚之后,反他的神情反而变得更凝重了。
因为他看得很清楚,船头的东西,就是他昨天穿的蓑衣。
它在船头不奇怪,但它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模样。昨天停船的时候,荆白将所有东西都收好了。
渔网和木盆在船中间,蓑衣整整齐齐地叠起来,和斗笠一起放在船头。
但现在,这蓑衣的形状变了。
它整个立了起来,远远看着,倒像个人坐在船头上。
理论上,硬质的蓑衣可以堆叠出那个模样,但谁会这么无聊,特地将蓑衣摆出人的形状?
不知道为什么,荆白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收敛气息,放轻自己的脚步,静悄悄地越走越近。
他屏蔽了所有外物的干扰,风声,水声,还是略微刺目的光线,都不能分走他的心神。
如果船上真的有什么东西,他不会轻易惊动它。
湖上这条长廊整体是曲折蜿蜒的,每个转折都恰到好处,无比自然地衔接着湖心和岸边。
他翻上来的那个凉亭是长廊最接近湖心的位置,随后,它在曲折中逐渐向岸边靠拢,小船则停在了湖面接近中心的位置,船头离荆白所在的右岸长廊的尽头也就几丈远。
荆白走长廊接近小船,虽然纵向上拉近了距离,但横向却变远了一些。好在这是细长型的湖,横向不会特别宽,至少远不足以影响荆白的视野。
荆白只要走到长廊的尽头往回看,应该就能看见船头那件蓑衣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这让他不由得舒了口气——荆白固然不是个怕累的人,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再浪费体力绕到湖的另一边去。
他没有浪费一丁点时间,走得轻而快,可是情形变化得比他的脚步更快!
发现异动的一瞬间,荆白的脚步都顿了一下。
不对……
他震惊地看着船,还有托着它的湖面忽然荡漾起来的阵阵涟漪。
这艘船竟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