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491)
荆白凝目注视她手中的纸人。她剪得很简单,但五官惟妙惟肖,是一张荆白自己的脸。
她这个举动意蕴为何,是否作为一种威胁,荆白毫不在乎。
他俯下身,一把取下自己胸前的白玉,攥在手中,将纯白洁净的玉身展示给她看:“进副本之前,你说过,最坏也能保证他回到玉里。现在呢?你想怎么解释?”
寒光闪闪的剪刀在红线媪手中打了个转,此时尖头朝外。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这玉不是没事么?我看这水头清亮,通透得很。”
她的声音依然嘶哑,却比在副本里多了一种不疾不徐的味道,更显出莫名的神秘感。
荆白往前一步,将另一只手按在红线媪的案几上。他的语气冷森森的,红线媪的案几被按得吱吱作响,像在发出惨叫。
女人坐直了一些。
眼前的青年脸色苍白,赤着脚,穿着一身她给的宽松的黑衣服。他逼得这样近,离她手上的剪刀已经不剩几寸远,也似毫不在意。
哪怕用了这样大的力,他脸上也没有太大的波动,眼中看上去一片料峭荒寒。可她看得见青年眼底的猩红血色,他手下那个案几,就像被他极力压制的愤怒和疯狂,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荆白没有感觉,但她已经能感觉到房价里气机隐隐游动。如果荆白再不稳定下来,她苦心维持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红线媪暂时稳住了神色,没有真正失态,心底却在暗暗吃惊。
刚才不该逗他的。现在情况有些不妙,他比刚来的时候状态更糟了。
荆白的目光冷得像冰,近乎咄咄逼人。他只管发问:“回答我!他的灵魂去了哪儿?”
当时进入副本的时间到了,他从自己的房间里,直接被“塔”拉进了红线媪的副本,就在这个房间。
红线媪当时也是拿了纸和剪刀,只管剪自己的,头也不抬。荆白打眼观察四周,不见其他人,心里也觉古怪。
是因为污染值变低了,所以他是第一个进副本的人?
荆白眼看着红线媪手中的纸变成了一个人形,女人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几乎是从荆白身上一扫而过,她就眉头一皱,低下头继续剪她的纸,随口道:“你不符合我这里的条件,出去。”
荆白愣了一下,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还是说,这是副本剧情的一部分?
可这儿明明只有他一个人,此时就开始剧情,难道这是一个单人副本?
出于这种犹豫的心理,他没有立刻移动,红线媪头也不抬,继续催促道:“出了我的屋子,你往尽头一直走,可以看到一扇门,开门就可以离开这儿,等它安排你去别处。”
荆白低头看了一眼,他手背上还能看到“塔”的印记,说明的确没进副本,也就是说,不可能是副本剧情。那这个女人作为关键npc,还让自己离开这里,就不太对劲了。
荆白听她语意,既然强调让他自己走,那多半是没有强制他离开的能力,不如找她把事情先问清楚。
荆白问:“‘它’是谁?我人都进来了,说明我符合这里的条件。你让我出去,万一算我违反了什么规定,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红线媪有些不耐烦了,她终于放下剪刀,抬头看着荆白,语气变得冷厉:“我这儿符合条件的人才能来!你是‘塔’筛选进来的,我不知道它出了什么毛病,但你不符合我的条件,我可安排不了……”
她此时盯着荆白说话,说着说着,语速竟逐渐放慢。原本看着荆白脸上的目光也逐渐下移,停在了他的胸口处。
这女人的视线很奇怪,像是在看他,又好像透过他在看什么。
荆白注意到她视线的落点是他藏在衣服下的白玉,立时变得十分警惕。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避免打草惊蛇,只是不动声色地绷紧了身体,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红线媪原本的话都没说完,出神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就忽然笑了起来。
她摆出了从荆白进房间以来最和颜悦色的姿态,道:“我现在发现你为什么能进来了……确实,你也算是符合我这儿的条件。”
她态度转变得突兀,荆白自然不会放下戒备,相反,被她一说,他反而更加警惕。青年往后退了一步,说:“你所谓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我这里能进来的,必须是自我产生冲突,乃至灵魂出现裂口的人。”红线媪也不再同他卖关子,语气平和地解释道。
荆白想了想,他虽然过得不怎么样,但并不存在什么自我冲突的问题。至于灵魂裂口这种说法就更玄幻了,又不是□□上的伤痕,裂不裂的,他也不可能看得见。
他双臂抱了起来,直视着红线媪的面庞,半信半疑地问:“那你为什么出尔反尔?之前说我不符合条件,现在又变了?”
“因为我刚才仔细看了看你,发现你身上有两个灵魂。”红线媪轻声道。
她说得轻言细语,荆白却神色剧变。
他脸上本没什么表情,红线媪话音刚落,就见那张神色平淡的面容几乎立时有了波动,短短片刻,似乎无数情绪从他眼中掠过,最后又归于一片空白。
看上去似乎还是很平静,但红线媪的眼力却能看出来,他此时的状态和刚进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像是一阵春风刮过久冻不化的湖,他整个人重新鲜活起来,只等一个冰层破裂的脆响,就会完全复苏。
红线媪看他这个反应,知道自己的计划多半是稳了。她缓缓靠向了身后的椅背,心态随着姿势,一同变得十分悠然。
荆白此前对白恒一有残魂在白玉中这件事一直有所怀疑,但被她一说,仍觉被巨大的情绪冲击震了片刻。
他此时心绪激荡至极,根本顾不上观察红线媪的情态。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红线媪的案几前,脱口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看见的?”
怡然靠在椅背上的女人微微一笑。薄薄的红唇一勾,原本只是普通清秀的五官顿时鲜活生动起来。
她说:“自然是看见的。我连一个人灵魂的裂口都看得见,怎么会看不见多出来一个魂?”
她准确无误地指向荆白放着白玉的心口处,还未开口,自己先顿了一下。
难得有人能引起她的好奇心,她方才光顾着感兴趣了,这时反应过来,亦觉奇怪。
“塔”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拥有能储藏人残魂的物件?
这个人身份必有古怪。难怪“塔”把他送到她这儿来……
红线媪想透了,也不担心眼前的青年会继续隐藏——他的目光如此情切,像濒临熄灭、又被重新引燃的火焰。
红线媪指出位置之后,缓声说:“第二个灵魂就在那里面,你自己总该知道。”
听她此言,荆白不再犹豫,将白玉从胸前扯了出来,目光凛凛地看着她:“你能做什么?”
红线媪从看见白玉的那一刻,神色便出现了明显的震动。
她放在台面上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出于遮掩,她顺势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定了定神,方开口道:“我可以——让他从这玉里出来。”
她一说完,荆白握着白玉的手也开始发颤。他牢牢将白玉攥在掌心,通过用力来掩饰自己剧烈的情绪起伏。
红线媪几乎以为他要爆发了,但那声音竟然还是稳的。
他垂下头,眼睛的部分被黑发遮住,无法叫她窥见情绪,只能看见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连带着脖颈都浮出青筋。原本挺直的脊背好像被千钧的重负压住了,叫这年轻人用了浑身力气,才说出来了三个字。
“说清楚。”
这三个字说出来之后,他放松了一些,抬起头,用极慢的语速说:“什么叫让他出来,你说清楚。”
红线媪的视线从他发红的眼眶上一掠而过,顿了片刻,道:“倒不是不能说,但你先要先和‘塔’立下誓约,不能泄露我这里的秘密。”
塔还有这样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