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将万字平戎策(49)
云时卿终在此刻露了本性,力道寸寸入骨,柳柒眼角不断有泪珠滚落,轻轻浅浅、吟吟哦哦的声儿断断续续从齿缝里漏出,与满屋邪香一道侵入云时卿的肺腑,教他忘我,教他沉醉。
窗外雨声时疏时狂,芭蕉嫩叶震颤不休。
天光云影渐去,暮色催得灯明。
昆山玉碎蛊吃饱了阳气后总算肯乖乖蛰伏下来,软榻上的裘绒凌乱不堪,柳柒也早已丢失了丞相的体面,凝脂般的肌肤上落满玫色。
他虚软无力地抱紧了云时卿的背,喉咙里只剩喑哑的呼气声。
如此两三个时辰,其间柳柒死了又活,早忘记自己去了多少回。
柳柒连指骨都散了架,云时卿也得了爽利,正将双手撑在他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两人还未分开,彼此的存在也清晰可查。柳柒避开他的目光,侧眸凝向虚空,淡声问道:“你还不出去?”
云时卿笑着拨开他面颊与颈侧的头发:“着什么急。”
柳柒虽筋软骨麻,却又仿佛在挽留,云时卿有所察觉,笑意渐浓,愈发放肆地调侃:“你这般不舍,我如何出得去?”
柳柒面红耳赤,却也更恼了:“滚出去!”
云时卿道:“不用大人赶客,下官自会走人,但下官临走之前还是得好生伺候大人,免得大人留下遗憾,长夜难眠。”
柳柒忍无可忍,还想再骂他,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破碎不堪,连发梢都在颠抖。
他想,腹中仍无动静,便先忍着罢。
【作者有话说】
因为这章有点特殊,所以更晚了十几分钟,滑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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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赐宴琼林苑
更鼓敲响, 宵禁闭市。
两人在浴房待了足足有半日之久,柳逢不敢冒昧打扰,却也时时刻刻关注着那边的动向, 直到房门被人打开, 他才着人通知后厨, 迅速将事先备好的饭菜热一热送去公子寝室里。
浴房内的邪香已经散尽, 但是空气中却浮荡着另一股气息,暧昧旖旎,缠绵入骨。
柳柒沿游廊往寝室走去, 膝弯子不住地打颤, 云时卿跟在他身后, 好整以暇地问道:“大人,需要下官背你吗?”
微顿, 又补充道,“抱也行。”
云时卿的衣裤方才在浴池里尽数打湿, 这会儿正穿着柳柒的湖色绣竹圆领袍,腰带束身, 玉坠做饰,甚是俊逸。
柳柒纵目瞧去,语调淡漠:“你还不走?”
“大人方才在榻上时千般挽留万般不舍,现下已至宵禁, 我如何回得去?”云时卿轻皱眉, 似在诉苦, “更何况下官累了这么久, 大人就不打算管我一顿饭?”
柳柒水波不兴地道:“三个时辰而已, 你就喊累了?”
云时卿深深地看着他, 没有接话。
后厨备的饭菜不仅有柳柒爱吃的, 还有几道菜是根据云时卿的口味烹制而成。他二人少时一同在紫薇谷长大,柳逢随侍自家主子多年,自然也知道云家这位少爷的口味嗜好。
用过晚膳已近亥时,柳柒没有留客,云时卿亦未多待,调侃几句后就踩着蒙蒙细雨消失不见。
更漏缓慢流逝,柳柒静坐在窗前听着雨声。
折腾了大半日,身体虽疲惫,可他却毫无睡意。一盏茶后,他起身走出屋外,独自撑着油纸伞前往东苑。
二更的梆子已然敲响,而东苑孟大夫的房间里灯火犹明。
柳柒款步走去,轻轻叩响了房门,孟大夫披着一件氅衣打开房门,旋即拱手揖礼:“这么晚了,公子还未歇息?”
柳柒问道:“是否叨扰了孟大夫?”
孟大夫笑着请他入内:“老朽上了年纪,睡得晚,这会儿正在看闲书,公子若不嫌弃便进来吃杯淡茶罢。”
柳柒收伞步入屋内,目光所及,小方桌上果真摆着一沓旧书册。
他走近了坐下,见孟大夫正要烧水煮茶,忙制止道:“孟大夫不必麻烦,替我把把脉即可。”
孟大夫依言落座,把脉之前问道:“公子身体有何不适?”
柳柒拉开衣袖,将手腕露出来:“看看我腹中的孩子是否安在。”
孟大夫闻言一怔,旋即小心翼翼地替他诊脉,几息后如实说道:“公子,胎儿尚在。”
柳柒眉心紧了紧,没有接话。
孟大夫又道:“公子这段时间尝试过许多法子,却都无法打掉这个孩子,此事已经超出老夫的学识范畴了,须知孕身前三月最为娇气,稍有不慎便有落胎的风险。观公子脉象,此子约莫有两月了,随意吃些活血的食物就能滑胎,然而……”
话说至此,孟大夫深吸口气,“老朽这些天翻遍了所有医书,都未曾见过男子受孕的先例。老朽当初行走江湖时倒是听说过一些巫蛊之术,公子腹中之子,或许与蛊术有关。”
柳柒眉目平静,语调淡然:“西南苗疆执天教有一禁蛊,名曰‘昆山玉碎’,我遭人暗算身中此蛊,如大夫所言,此子或许与昆山玉碎蛊有莫大的关系。”
孟大夫面露惊诧,良久才讷讷开口:“邪魔外道之物甚是伤根骨,公子可有寻得解蛊之法?”
柳柒道:“尚无头绪。”
孟大夫又问:“是何人下的蛊?”
柳柒冷不防想起云时卿说过的话,若非亲近之人,断无机会给他种蛊,更何况昆山玉碎蛊为执天教禁蛊,非教主而不敢藏。
能从执天教教主手里弄到蛊虫,足见此人手段之高明。
而与他关系亲近的人……柳柒实在不知该从谁身上怀疑。
见他摇了摇头,孟大夫不禁叹息:“既是蛊虫入体受了孕,想来这个孩子与寻常胎儿颇有些不同,公子还是仔细着身体,莫要被它害了。”
柳柒沉默着应了一声,半晌后又问:“这孩子当真还在?没有任何异常?”
他执著于打掉这个孩子,除了是云时卿的孽种之外,最大的原因便在于昆山玉碎蛊。
倘若胎儿是受蛊气而出现的,那么日后对他而言必是百害无一利。
孟大夫讪讪道:“老朽不会误诊,胎儿仍在公子腹中。”
柳柒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少顷起身,与孟大夫告辞离去。
翌日殿试放榜,新科举子入宫至集英殿,昭元帝于此处拆封糊名,分五甲唱名赐第。
金殿传胪乃科考的至高荣誉,文武百官齐聚集英殿,见证新科举子被皇帝授予出身和官职,并赐袍、赐靴、赐笏。
唱名赐第毕,新科状元需率领换上官袍的举子们进行新科夸官,众人自东华门而出,沿御街打马行游行至大相国寺设立的期集所。
新科五甲游街无疑是三年一期的盛景,观者如云,拥塞四衢八街,行人摩肩擦踵、争先角逐,更甚有登至屋顶而俯瞰者。
红袍烈马,少年书生意气正当时。登科及第,寒窗十载终迎出头日。喜耶,贺耶,庶士皆艳羡耶,钟鼓鸣锣,欢动汴京城。
柳柒坐在酒楼的雅间俯瞰打马游御街的新科举子们,不自禁回想起自己当年身着状元袍游街之情景。
彼时他和云时卿被陛下钦点为双状元,红袍白马、殊荣持身,京中的王侯将相无不当街观望,就连深闺里的姑娘们也纷纷出门仰瞻。
长公主当天也出了宫,欲在两者之间择一人为夫,谁料公主的信物最后竟落在了探花郎手里,阴差阳错间与探花郎结了连理,其后夫妻一直恩爱有嘉,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柳柒饮了一杯清茶,拂散那些过往,旋即起身下楼,乘轿往大理寺行去。
正当他走出酒楼之际,云府的马车悠悠而过,朱岩瞧见了,当即唤一声“柳相”。
马车很快便停下,车内人掀开窗帘,露出一张盈盈笑脸:“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大人,大人也是来看状元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