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95)
“这事可是齐二老爷自己承认了的,而且齐家有处银库,其中的文玩字画都是罕见珍品。我上月便……”钱知府说到这,突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对啊,上个月送去的那幅画怎么没消息了?一个月了,恩师一直没有来信!
他如果看到了那幅《万壑松风图》,不应该来信询问,让自己严查齐府吗?
那样的话,自己便可以顺水推舟去搜猫耳石了,到时候搜得物证,便可将齐府藏宝的消息报上去……
可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京中怎么还没反应?是没看到还是不相信?
他打死都不会想到,那幅画早已落入了谢兰庭的手中。
而他孝敬上去的另一幅《照夜白马图》,因被蔡府的门生认出是赝品,所以遭到了蔡贤的恼恨,以至于他后来的书信连蔡府大门都没能送进去。
最惨的是,钱知府给阮阁老祝寿送的贺礼也被阁老夫人丢了出去。
当然此时,钱知府对此还一无所知,他还只烦闷着府考的发榜,继续对着夫人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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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得了张御史的嘱咐,又知道了谢兰庭再次暗中帮助了自己——不管有心还是无一,能把做仪征县的老生童抓起来,的确帮了大忙——因此齐鸢决定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来好好招待谢兰庭。
他拿定了主意,见褚先生和张御史先下了山,便自觉将几人吃饭的碗碟收拾干净,又将饭厅洒扫了一遍,谢兰庭在一旁犯懒他也不管。
等忙完这些,齐鸢又让谢兰庭稍等了一会儿,自己去舍房换了身干净衣服。
谢兰庭自己在院子无事可做,见院中石桌上放着的香囊和五色丝绦,便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
齐鸢换好衣服,才走出门舍房,就听谢兰庭问:“这是什么?”
齐鸢见是自己做饭前摘下来的香囊,奇怪道:“这不是香囊吗。谢大人没见过?”
谢兰庭轻轻挑眉,手心翻转过来,露出了香囊下面的长长的丝线:“我问的是这个。”
“这个也不稀奇吧,长命缕,穴枕通灵气,长丝续命人。”齐鸢好笑地摇了摇头,见谢兰庭身上干干净净竟然没有香包绣带,也没有五色丝,不由一愣,“你不知道?”
谢兰庭轻轻一笑,随后摇了摇头:“我知道有这些东西,但没见过这么长的五色丝。”
长命缕因有续命之意,因此都是越长越好。小纨绔从小受长辈疼爱,别人的丝线多是系在手腕上,他的丝线却是挂在脖子上,上面还要缀满小金珠。
今年齐鸢死活不肯让银霜给自己挂脖子,连上面点缀的小东西也都给拆了下来。最后银霜将丝线对折好多次,才给他系在了手腕上。
齐鸢把香囊拿过来挂好,然而这长命缕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没办法自己系回去,又不好意思让谢兰庭帮忙,待要让谢兰庭把长命缕扔那,又觉得不合适。
齐鸢犹犹豫豫,听谢兰庭说他没戴过,又瞟见这人腕上空空,不知道怎么内心一动,竟鬼使神差道,“要不,给你系上?”
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脸上一红。
谢兰庭忽地怔住,讶然看了过来。
齐鸢尴尬道:“只是图续命辟兵的吉利。”
“会打结吗?”谢兰庭倒是自然得很,将手伸过来,要求道,“把结打得漂亮点。”
齐鸢:“……”
他不仅不会打结,还因不够耐烦,将长长的五色线折得乱七八糟,最后十分糊弄地往谢兰庭手腕上系了个死扣,简直惨不忍睹。
谢兰庭果真不太乐意,齐鸢关了园门下山,他便牵着马在后面嘀嘀咕咕,挑三拣四,又故意道,“你这死结看着难看,可真到要紧的时候,一点儿用都不顶。绳子稍微滑一些,拉开的力气大一些,这扣便被拽开了。”
他说完翻来覆去看了看,又问齐鸢:“如果遇到急事,要借绳索从高处下来,你知道该怎么打解吗?”
“我一不爬树二不翻强,学那个做什么?”齐鸢腹诽这人毛病太多,但心里又好奇,于是嘴上道,“你若是非要显摆,我勉为其难地听一听也行。”
谢兰庭瞥他:“想知道就直说,这样嘴硬我可不说了。”
齐鸢笑道:“别是根本不会吧?”
谢兰庭摇头:“激将法没用。要么你服软,要么就不告诉你了。”
齐鸢之前就听父亲说过,行军打仗的时候绳结有各种系法。但他当时没问也没学,这会儿心里好奇,又不想服软,于是暗暗哼了一声,琢磨着怎么激谢兰庭自己讲明白。
心里正盘算着,就听谢兰庭突然出声,道:“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但担心你不说实话。”
他侧过脸,认真地看着齐鸢道,“我出一个上联,你如果对得上,我就教你怎么打结。你如果对不上,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不许敷衍撒谎,如何?”
齐鸢一听这个当然乐意:“有何要求?”
“齐公子大才之人,因此需加个条件,七步为限。”谢兰庭眼珠子转了转,道,“七步内对上,就算你赢。”
他说完笑笑,一指路边掠过的小雀,道:“鸟入風中,衔去虫而做鳳。”
话音一落,已经牵马走出:“一步。”
齐鸢:“……”
这可有点故意了。
鸟入風中是组合联,两字拆开组合最后为“鳳”。对联不难,就是这七步有点为难人——谢兰庭步子迈得有点快。
齐鸢又好气又好笑,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对着那匹白马道:“马来芦畔,吃尽草以为驴。”说完一顿,又笑了笑,“还是头大白驴。”
他故意嘲讽,等着谢兰庭反唇相讥。然而等了会儿,谢兰庭却只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齐鸢看他眸光闪烁,眉目凛凛,并没有懊恼之情,心中立刻警钟大作。
“大人还有问题?”
“有。”谢兰庭倏然一笑,“那天你为什么匆匆跑走?”
齐鸢:“……”
齐鸢愣了好一会儿,等听明白过谢兰庭的问题后,脸上轰地一下热了起来。
“我只说你如果对得上,我就教你如何打结。但没说我的问题就不问了。”谢兰庭道,“打结等会儿就教给你,问题我先问了,你可以不说实话。但我能看得出来。”
他说完松开小白马的缰绳,含笑转身,慢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齐鸢。
齐鸢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陷阱——什么对对子,不过是放松自己的警惕,并顺理成章地问出这个尴尬的问题罢了。否则自己再跑走一次也不一定。
那刚刚在山上,谢兰庭也是要说这个?
看来那晚的误会,不止自己一个人在反复思量啊……
齐鸢不是遇事躲避的性格,尤其是遇到谢兰庭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家伙,他宁愿一次性说清楚。
只是这种问题……怎么答才算实话?
“大人那天的问题我没听清楚。是以不知道如何回答。”齐鸢定了定心,干脆道,“大人到底要问什么?”
谢兰庭见他突然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轻咳一声,也痛快道:“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看上的是你,你当如何?”
“不知道。”齐鸢摇头道,“我不好男色。”
谢兰庭对此有所准备,因此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我也不好女色。”齐鸢道:“我不好色。”
谢兰庭:“……”
“假如你好男色呢?”谢兰庭不死心,继续追问道,“假如你好男色,我又恰好看上你,你当如何?”
他说完轻轻扬起眉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齐鸢,薄唇微抿,端丽的面孔上罕见地显出一点期待和紧张来。
齐鸢抬头与他对视,不由在心中暗想,“惑阳城,迷下蔡”的倾城国色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