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77)
齐鸢斜眼觑他:“我下月要府试了,那要是我破了戒考不过去,你能赔我吗?”
众人都觉得自己这群里人能出个会考试的着实难得,连忙都道:“赔不了赔不了,还是别了。”
迟雪庄忍着笑,只低头冲茶,将茶盏放在几人眼前。
众顽童们又说了一圈玩笑话,无非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
齐鸢自从醒来后便没跟他们出去耍过,大家既觉得遗憾,又忍不住故意逗引他,将那些玩乐的事情说得格外诱人。等齐鸢露出向往的神色时,几人又都齐声念叨“不可破戒不可破戒”,故意看他懊恼的样子。
船上笑声不断,崔子明又来了劲儿,跟声伎要了笛子过来给大家吹了一通。王宽也一时兴起,站在舱外,合着声伎的琵琶甩开嗓子唱了起来,却是在家里听弹词时记住的一段,摇头晃脑,手指着齐鸢。
“……美人要一美无不美,考较走个子就美起。讲究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过高了戳灯架子,过矮了波斯,过胖了累赘,过瘦了担惊……”
他虽然身形胖,但气顺声平,一阵堆叠的短句下来,字字清楚,明明白白,听着竟然还真有几分功底。
齐鸢在舱里靠窗坐着喝茶,见王宽指着自己喊美人也不恼,只轻轻挑眉,含笑看着。
一群顽童纷纷叫好,拍巴掌拍腿的起哄。
其他的游船行人也忍不住驻足远望,看这群纨绔子弟们闹腾。
迟雪庄见大家都去舱外赏景凑趣了,在后面摇头笑了笑,走到了齐鸢身旁,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袋递了过去。
齐鸢眼睛一亮,将锦袋袖了,冲迟雪庄拱了拱手。
王宽正念到兴起处,忘了原词儿,便开始胡乱串唱起来:“……潇洒能勾王孙魄,风流不让卓文君,你俨然就是幅丹青画,不逊粉笔杨太真……”
迟雪庄侧耳听了,又回头看着齐鸢,笑着点头。
齐鸢再坦然,被迟雪庄这样调侃还是忍不住脸皮微红,哭笑不得道:“你怎么也跟他们胡闹?”
“王兄唱得贴切。”迟雪庄哈哈笑了会儿,这才慨叹道,“离着府试还有一个月,这次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考了。齐二,如果我考中了,你就兑现承诺,陪我泛游湖上,秉烛夜谈,如何?”
齐鸢愣了下,才想起来上次迟雪庄约他泛游湖上,结果他却被谢兰庭给拉走“喂鱼”去了。
一起游湖当然没什么不可以。
齐鸢笑道:“游湖不难,只是为什么你考中了,我却要答应你的要求?不应该是你请我吗?”
迟雪庄也笑:“那就换过来,若我中了,那我就邀请你一同游湖,夜看扬州,如何?”
齐鸢道:“当然可以。”
“一言为定?”
“绝不失约。”
作者有话要说:
明朝京军三大营,是指的五军、三千、神机这三大营。
文中山东的三大营指的是登州、即墨、文登的三营。这三营是专职作战的,跟普通卫所不一样。
第47章 过渡章节
齐鸢拿到了瓜州别业的文书后, 将银子给了迟雪庄,随后便自己将文书收了起来。
说来也巧, 迟雪庄买的这处别业竟是他们的熟人——周嵘家的。
周嵘的父亲是扬州府同知, 而扬州府同知的设立原本就是为专驻瓜州,督捕江海盗贼的,所以周家原本是住在瓜州的官衙里, 后来因洲上四面环水, 没有高楼酒肆,生活很不便利, 因此周同知便在附近置办了一处别业里。紧邻巡检司和龙王庙, 地方十分僻静。
再后来周同知在扬州府城买了宅子, 又将父母妻儿迁进府城, 别业里便只留了侍妾。
现在周家找了门路想要进京, 扬州府城的宅园自然要先留着,但瓜州那边原本就是侍妾住的,地方又不如府城里豪华方便, 因此便打算早早将其换成银子。
一来日后如果事成,家人进京时再临时处理, 免不了会被人压价。二来不管事情能不能办好,手里备些金银总是没错的。但因价高,不太好出手,正好让迟雪庄给遇到,让贴身小厮找了人去买了下来。
迟雪庄做事十分谨慎, 并没有惊动周嵘。
齐鸢更是天性多疑,尤其是听齐二老爷将家中藏画送给钱知府后, 他更是对二房充满了警惕, 只肯用自己信得过的几个下人。至于别业那边, 仍让迟雪庄代为打理着。
如此一来,俩人每隔两日便要小聚一番。乃园山下有处茶肆书馆,位置不错,一楼可以买书看书,二楼可以饮茶消遣。
齐鸢便跟迟雪庄在茶肆见面,齐鸢会将褚若贞留给自己的四书题一起带下山,与迟雪庄探讨。迟雪庄则会带些书笺锦袋之类相赠。
“我看你上次给县尊大人的拜帖用的是苏笺。”迟雪庄偶尔还会提醒他,“现在民间富户往来的请帖些都是用五色蜡笺了,你若是顾及洪知县的官声,至少也得用个罗纹笺才合礼。”
齐鸢的确没想过这一层,只是吃惊:“现在拜帖的规格都这样高吗?”
迟雪庄只看着他笑:“原也不是这样的,只不过现在众人奢僭成风。你若不投时好,遇到赏识你的人还好,若是遇到心思小的,未免给自己招惹不快。我听叔父说现在也就只有京城,因在天子脚下,监管得严,所以服饰日用都少有僭越。不像我们苏扬一带,女子喜带男子之冠,男子也朱裙画裤。”
齐鸢暗暗点头。扬州的风俗的确跟京城相差很大,他如今在扬州已经待了月余,仍有许多地方不太适应。
至于男子穿“朱裙画裤”倒是让他想起了山庄上的那件嫁衣。
齐鸢心里疑问,又知迟雪庄聪慧宽厚,因此直接问了出来。
迟雪庄却失笑道:“你怎么能连这个都不记得了?那不还是你闹着要的?”
齐鸢好奇道:“我要这来做什么?那身量也不像是我穿的啊?”说到这又想起姓谢的调侃他那句,不由问道,“那是我给别人穿的?还是我穿的?”
他茫然地抬头,迟雪庄却微微涨红了脸。
“给我们穿的。”迟雪庄道,“原本大家要哄你穿,给大家当新媳妇儿。你非不愿意,觉得新郎才威风,也不知从哪儿弄了件大的嫁衣,让我们轮流当新娘子,盖着盖头,被你用大红绸布牵着走。”
齐鸢:“……”
“这不过是两年前的事儿,”迟雪庄一边笑着,一边看着他道,“你这记性怎么时好时坏,该记得不记得,不改记得倒是都记住了。”
齐鸢轻咳了一声,低头去翻书:“什么叫该记得不记得,现在读书才是要紧的呢。”
迟雪庄抿嘴笑笑,也低头看书。
春日花开,繁花弱柳,书馆的窗户大开,微风吹拂进来。书页上的字雀跃跳动,个个都不安分,迟雪庄读不进去,总忍不住抬头看齐鸢。
“怎么?”齐鸢问,“是哪里有疑问吗?”
迟雪庄对四书已经十分精通,文章也做的中规中矩。若挑缺点,也只是文章虽句法体面,却少些议论慷慨。
想来时迟小少爷自幼顺风顺水,家中叔父又在朝为官仕途坦荡,因此没什么不平之处罢了。
齐鸢知道迟雪庄十分聪明,便有意点拨他如何将见识拔高一些。
几次下来,迟雪庄的文章立意果真比之前开阔了许多。
齐鸢这次也当迟雪庄是遇到了疑惑之处,凑过去瞧。迟雪庄的书页却始终没动过。
他疑惑地抬头,迟雪庄已经低下头去磨墨,低声道:“这里太吵了,要不去我家看书?我新布置了一处书轩。”
齐鸢摇头:“从这里去你家,一去一回就要耽误半日,还在在这里吧。”
迟雪庄道:“闹市如何能读书?这吵吵嚷嚷地,闹得人心慌。”
“哪里就不能读书了。”齐鸢笑了笑,“你可听说过终南僧?
终南僧在林中苦修,修习佛法,用功三十年。后来就有和尚来找,问‘汝习静久矣,同去长安柳街一行。\'终南僧自恃用功多年,随人下山,谁知道一到了烟花柳巷,见了妖丽之物,凡心乱动,三十年功夫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