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55)
一路乘轿七拐八拐,果然是深入烟花巷柳之地,小巷曲折狭窄,不时有妖妓娈童出来招客,个个生得俏生生水灵灵。
齐鸢不为所动,孙大奎却被臊得不行。等到了巷口,俩人又换成小船艇,过了会儿终于到了孙公公所在的画舫,却是一艘三层的大船,稳稳停在运河中央。
齐鸢这才明白为什么要他们乘小艇过来,敢情是这画舫太大,不易靠岸。他再往远处瞧,果然,河面上十几艘小艇正络绎不绝地往画舫送酒水吃食。
钱知府正陪着孙公公在船头赏景,何进和孟大仁已经到了,俩人各带了一个小书童。
齐鸢一来,船上便热闹了许多。
孙公公笑眯眯地招呼他:“齐小公子,咱家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可见咱家跟你真是有缘。”
钱知府也转身看着他。齐鸢冲孙公公一揖,这才迈步上前,道:“不敢扰公公雅兴。”
孙公公说话声音轻,他得走近一点才能听清这人说什么。
孙公公却以为他愿意跟自己亲近。
再对比先前来的何进何孟大仁,一个故作清高,另一个又傻里傻气,俩人都远远地作揖,不够知情识趣,还是齐鸢伶俐可人。于是拍手笑道:“今夜有齐小公子在场,这兴致才能叫雅。齐公子,听说你善猜谜,这可是真的?”
齐鸢忙道:“学生只是略通一二而已,传言有所夸大了。”
孙公公“咦”了一声:“咱家是听谢大人说的。今晚钱大人置了一席酒,大家可是要猜谜行酒的。你要是不行,咱家可就要受你连累了。”
齐鸢一听这个,再看船上三个儒童,顿时明白了。看样今晚是钱知府、孙公公和谢兰庭三个人的私宴,他们三个儒童则是作陪的,一人陪一个。
孙公公既然选定了自己,谢兰庭选的谁?
齐鸢心念一转,不由笑道:“公公怕是要上当了,谢大人故意把我举荐给你,是想留着最厉害的那个帮他自己呢!”
孙公公出来玩乐,当然喜欢别人戏谑一些,当即“嘿呀”一声,掐着嗓子笑道:“我就说谢兰庭能存什么好心思!果然!看来何进是你们中最厉害的?”
齐鸢挑眉,不由看了何进一眼。
谢兰庭选他?
钱知府看齐鸢左右逢源,竟然连孙公公都能哄住,心下暗恨,冷下脸道:“齐鸢,你明明在张御史那连猜数对,怎么到了孙公公这就成了略通一二了?你是不是不想在这作陪,故意换何进过来?”
孙公公原本喜滋滋地,听这话又觉得有道理,不由也转过脸看着齐鸢,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太监都是小性儿,心思格外细腻敏感又睚眦必报。
齐鸢心里冷笑一声,抬头正瞧见谢兰庭从船舱走出来,也冷下脸道:“钱大人误会学生的意思了。学生虽然只是略通一二,但今天为了公公,当然是要拿出十二分的本事争赢取胜。更何况游戏如游船,顺流而下美则美矣,但少几分乐趣。不如逆水行舟,迎难而上,方能看出公公的心胸,显出学生的诚意。学生又怎么可能跟别人交换?”
谢兰庭脚下一停,挑眉看了过来。
齐鸢道:“今晚,便是有人拿千金来换,学生也不可能换地方的。”
孙公公越听越高兴,脸上重新浮起喜色,笑吟吟道:“是极!今晚,咱家便要跟齐公子联手,将谢何二军杀个片甲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称呼用的是普通话,地名也是架空的吼。
如果用扬州方言的话,“爹爹”是喊爷爷,“太爷”是喊父亲,“爷”是喊叔叔……
ps:感谢读者“椰子鸡花胶鸡鸳鸯锅汤底”补充:【……喊同辈亲朋好友的爸爸才是太爷/老太爷(而且一般对方爸爸年纪会偏大),土话喊妈妈是老娘(也是母亲年纪很大了才会说)。喊比爸爸年纪大的同辈男性是大大,喊叔叔是爷】
第34章 戏做灯谜
月色朦胧, 禽鸟时掠。孙公公所乘的“如意船”上渐次亮起百盏纱灯,与河畔的依依杨柳, 秦楼楚馆交相辉映, 又有声伎吹箫抚琴,奏以宴曲。
齐鸢之前便听过“杨柳绿齐三尺雨,樱桃红破一声萧”, 如今亲眼看到, 才知道这竟是毫无夸张的写实之语。
侍从们簇拥着孙公公进入二楼船舱,孙公公喜热闹, 因而船舱前后都有名伶声伎等候作陪。舱内装饰富丽堂皇, 虽然是一人一席的布置, 但每一席旁都有两名侍女, 个个仪态盈盈, 愈发显出一份尊贵来。
谢兰庭率众入席,轻袍缓带,气度从容。何进随他入座, 一袭青衣也愈发衬出彬彬之气。俩人看着倒十分和谐。
既然是猜谜,众人便各写了几个谜面, 孙公公也绞尽脑汁默了两个,最后交由两位侍童,待抄下来后再系在数盏颜色不同的纱灯上,这样方显得热闹。
那俩侍童在舱首抄写谜面,侍女们便流水般地开始上菜, 却不上茶水,而是直接捧了酒水上来。
孙公公对这席面十分满意, 先招呼齐鸢道:“齐公子, 尝尝这琼花露, 这可是你们扬州的名酒。咱家还是第一次喝!”说完轻啜一口,抿嘴回味道,“不错,甘甜清远,大家都尝尝!”
齐鸢虽然来之前先灌了两碗醒酒汤,但这样不吃东西先喝酒还是令他十分打怵。侍女在一旁斟酒,齐鸢便暗暗看向另外俩人。孟大仁神色激动,还舔了舔嘴巴,显然对这琼华露十分嘴馋。倒是何进面有难色,似乎不想喝酒。
孙公公也看到了何进的脸色,心下不痛快起来:“何公子不愿意饮酒?”
何进微微蹙眉,旁边的谢兰庭已经替他道:“孙公公,何公子酒量浅,现在还不能饮酒。”
“这琼花露不过是甜酒,喝两口能怎么了?”孙公公哼了一声,“何公子平时不喝酒的吗?”
“公公有所不知,”谢兰庭笑道,“我听洪大人说,何公子为父母守孝六年,滴酒未沾,寸肉不食,为此还耽误了科举。为此,洪大人已向桂提学请了表彰,打算刻石以彰其大孝之举。”
这意思竟是要为何进立个牌坊了。
元昭帝以孝治天下,凡事再没有比孝顺要重要的。孙公公一听这个,不得不收敛了神色,淡淡点头道:“如此,何公子便以茶代酒吧。”
只是心底仍是不悦,觉得何进好没眼色。
何进感激地看向谢兰庭。
谢兰庭却没有看他,而是接着道:“如此,另两位儒童也以茶代酒吧。否则一会儿比试不过,你们要说下官胜之不武了。”
“还没开始呢,如何就你们胜了?”孙公公笑笑,又看向齐鸢,“齐公子,咱家就指望你了。”
正好船首的灯谜已经制成,十几个侍女各持一盏玲珑纱灯进入舱内。
众人这下皆以茶代酒,边吃席边猜谜。酒水也放在一旁,只等哪一席猜不出来的时候罚酒。
最初几轮,众人都先挑着简单的猜,气氛倒也十分热闹。
孙公公默上去的两个谜,其中一个是苏东坡的“栗破凤凰见”的典故,这个是取谐音“栗破缝黄见”,被何进挑了去,仍以典故中的“藕断鹭鸶飞”来对。
“鹭鸶”谐音“露丝”,此对甚妙,却都是典故中现成的,格式也非猜谜,但因是孙公公出的,众人便都没计较。
等到后来,谜面愈难,大家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孟大仁最先认输,直言剩下的几个他一个都猜不中,钱知府倒是比得好胜心起,自己又上场连蒙带猜中了两个,这才彻底认输。
场上猜谜的便只剩下了齐鸢和何进。齐鸢猜谜果然要费力一些,一番绞尽脑汁苦思半天的样子。而何进倒是不负神童之名,蹙眉思索片刻便能给出答案。
孙公公的一颗心被这局面吊得七上八下,几次眼看着要输了,齐鸢却又总能压着时间猜中,闹得他时忧时喜,坐立难安,毫无心思吃饭。
这番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一堆灯谜终于剩下了最后两个。
孙公公“哎呀”一声,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终于要猜完了,咱家这颗心七上八下的,竟比在御前听训都要紧张。现在就只剩两个谜了,齐公子本来不善猜谜,能到这一步,便是输了也没关系,虽败犹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