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155)
他下意识皱眉,随即又想到,上次不欢而散后,他已没有必要再纠结这些了——齐鸢始终没有正面回答过他。仿佛谢兰庭一而再的试探,表白,吃醋……只是在给齐鸢徒增烦恼。
事已至此,自己确实不能继续纠缠了。
“还有吗?”谢兰庭自己倒了杯茶水,凑到嘴边却迟迟不喝,任由心思飘远。
孟厂偷偷瞧了一眼,忙道:“任彦在国子监的诗社盛名在外,一切筹备很顺利……但顺天府的今科解元方成和,当下处境有些危险……”
谢兰庭“唔”了一声,抬眼看他:“是婉君让你来说的?”
孟厂一凛,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吭声。
谢兰庭摇摇头:“方成和不是我们的人,关心他做什么?更何况他要做孤臣,处境越难反而越安全,这人多智近妖,背后又有杨太傅,用不着旁人操心。”
孟厂连连点头。谢兰庭话音一转:“倒是婉君姑娘,竟为了一个方成和求到我这里。她要是把握不好分寸,我看这晚烟楼她也不必待了,你……”
他面色不变,语气却淬了冰一般冷飕飕地令人生寒。
孟厂听得背后发冷,连忙跪倒认错:“大人,属下知错!属下这就警告婉君姑娘,只不过……”
谢兰庭冷声问:“还要狡辩?”
孟厂硬着头皮道:“属下不敢!只是当前齐公子刚到京城,正需要婉君姑娘帮忙……属下想稍等几日,等齐公子安定下来,再让婉君姑娘回来领罪不迟。”
先前曾有小娘情迷心窍,将不该说的事情透漏给了情郎,差点酿下大祸。
彼时那小娘已是秦淮名妓之首,结交了不少名士大绅,又颇得谢兰庭青眼,因此她有恃无恐,认为自己便是犯了错,谢兰庭也不会轻易动她。
她约谢兰庭在秦楼见面,打算当面认错。谢兰庭却只道:“既然如此,她不必在秦楼待着了。”
当晚,名妓和情郎的脑袋便搬了家。而谢兰庭连她的面都没见。
此举对其他声伎震撼极大。谢兰庭天生多情眼,何时都是一幅风流意态,不知多少男女对他芳心暗许。直到那件事,众人才意识到谢兰庭年轻但心狠,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他连培养多年的小娘都说杀就杀,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对方,倘若换成其他人,结果不会有第二样。
婉君这次为了方成和关心则乱,孟厂一听谢兰庭说的话,便知道婉君犯了大忌讳。
他情急之下,不得不搬出齐鸢。
头顶上的人没有作声。
孟厂屏住呼吸,不知不觉间后背已经冒了密密的一层汗。其实话一出口他就有些懊悔了——万一自己高估了齐鸢在谢兰庭心中的地位,今天自己这番便是找死了。尤其是谢兰庭前不久刚和齐鸢闹翻脸……
他心里直打滚,神色慌乱起来:“大人……”
“你胆子不小……”谢兰庭沉声道。
孟厂心理咯噔一下,就听谢兰庭问:“他什么时候去的京城?”
孟厂愣了下,忙回:“婉君姑娘说齐公子是月初到的京城,现在暂居在万佛寺里,几日前齐公子曾找婉君姑娘帮忙,问了些事。”
“什么事?”谢兰庭皱眉。
孟厂道:“齐公子想见太子的两位伴读。”
谢兰庭:“……现在呢?”
“婉君姑娘说,太子的两位伴读,陆惟真刚直耿介,从不进入烟花巷柳之地,想要认识他恐怕要费些工夫。文池文公子倒是十分平易近人,她能找人说的上话。至于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全看运气了。”
谢兰庭皱着眉,沉吟许久,眸色渐沉。
他竟然想不出齐鸢在京城是要做什么。按照婉君所说,齐鸢进京后只在万佛寺住着。
他明明见过了忠远伯,知道自己父亲安然无恙,如果他想回自己家,此时去忠远伯府与小纨绔见面,与父母相认并不是难事。如果他现在还不想换回身份,而是仍打算为齐府求一份功名,那他也该是去拜访太傅或者是国公爷。
可齐鸢也没去。
他不回家,也不拜见老师,反而带着常永住在寺庙,隐姓埋名,暗中求见太子的伴读……
谢兰庭知道齐鸢既然带着常永,又找婉君帮忙,显然是不怕自己知道d 。
可他这次,竟然真得猜不透了。
第108章
孟厂在一旁等了半天, 见谢兰庭没什么吩咐了,这才默默退下去。
他后背几乎湿透, 等下了值, 忙回自己的房里换了身衣服。
另一个侍卫悄悄跟进来,小声跟他打听婉君的事情。
孟厂叹了口气,苦笑道:“婉君姑娘今回可是闯大祸了, 连我这个传话的都差点遭发落。”
“我就说让你不要管吧, 你非不听。婉君姑娘也是昏了头,咱可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 哪来的能耐去谈情说爱?要么说色迷心窍呢, 她这么个绝顶聪明的姑娘, 竟为了一个小白脸冒险。”那侍卫摇摇头, 又好奇, “大人后来怎么改主意了?”
孟厂心想,当然是因为另一个小白脸。齐鸢简直就是一块免死金牌。
他心里清楚,却不敢说出来, 只摆摆道:“这谁知道,左右以后老老实实做事, 千万别犯错就是了。”
这厢把人打发走,孟厂又立刻写信一封,飞鸽传书发给了常永。
常永接到孟厂的传书时,齐鸢正在书房里看书。
婉君姑娘在跟齐鸢见面后,没过几天便让人送来了一份宅子的赁书。万佛寺里借住的人太多, 鱼龙混杂,那边条件又差, 眼下仲冬时节, 寺庙里没处取暖很是难熬。
因此婉君赁下了一处二进院子, 安排妥当后,让小龟奴把文书送了过来,让齐鸢过去住。
常永以为齐鸢肯定会拒绝。一来京中物贵,这么一处二进院子的租金不菲,齐鸢又不缺钱,真要租地方完全可以让自己去办,没有必要欠婉君人情。
二来齐鸢虽然待人温和,但给人的感觉始难以接近。他不久前又跟谢兰庭闹翻,婉君姑娘是谢兰庭的人。齐鸢已经迫不得已让婉君姑娘帮忙一次了,平时肯定不会再麻烦对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是住宿这种事情。
但小龟奴送赁书道万佛寺时,齐鸢却像早有预料一般,接下了赁书,给了小龟奴赏银。
常永百思不得其解,他很想问问齐鸢,以后跟婉君那边的人打交道怎么把我分寸,是拿对方当自己人?还是要保持距离?
但贸然去问又不合适,齐鸢才答应了让自己跟在身边,自己问东问西,会不会反而让他敏感生疑?
正纠结着,孟厂正好来了信。
常永心下大喜,忙不迭地拆下传书,跑去书房交给齐鸢。
齐鸢正低头写字,闻言惊讶地笑了笑:“孟厂给你写的信,你交给我做什么?”
常永忙道:“孟厂不管有什么事找小的,肯定是跟少爷有关,小的本来就怕少爷不信任,哪里敢私自拆开看?还是请少爷过目比较好。”
齐鸢笑了下,却并不伸手,目光也重新落回宣纸上,手腕微沉,逆锋顿挫间落笔成形,正是一个“钩”字。
常永抬头去看,只见齐鸢面容平静,对他道:“信是寄给你的,你自己看就行。我既然用你,便不会疑你。”
常永一怔,也忙道:“小的既然跟了少爷,以后自然以少爷为先。”他知道齐鸢不喜欢拐弯抹角,顿了顿,干脆趁机问,“少爷,小的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齐鸢:“什么事?”
常永:“少爷为何不自己租一处宅子住?婉君姑娘是谢公子的人,咱在她这里住着着,恐怕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谢公子的眼睛。”
齐鸢摇头:“我来京城是有事要办,在这里,最要紧的是隐姓埋名,提防着京城里的人。”他想了想,做出总结:“我们在这边能仰赖的只有婉君姑娘了,你以后要小心着点,提防着除了谢大人之外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