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钓(6)
鹤丛偏头开始笑。
蒋屹撑着下颌看他笑,看了一会儿说:“我失恋了。”
鹤丛差点把喝进嘴里的汤喷出来。
“那天杜宜安跟我外甥女一起来我家,张嘴跟我叫哥。”蒋屹回想之前,语气有点怅然,“按照辈分这也不应该啊?如果是你,你误不误会?”
鹤丛不回答,他继续说:“十八岁的阳光大男生,青春,开朗,纯情,还会撒娇。你动不动心?”
“我不动心。”鹤丛强调,“我是直男。”
“就是这句,他说他是直男,而且有小女朋友。”蒋屹袖口卷着,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食指点着桌子,“我以为他是贪图我的美色,没想到他就是单纯的想蹭课。”
鹤丛张了张嘴,蒋屹打断他:“而且,他哥就是个神经病。”
他抻着一条笔直的腿,半身不遂般往他那边凑,给他讲豪门秘辛:“杜家三个兄弟,老大跟杜宜安一个爹,老二单独一个爹,现在老大当家,安排着给老二联姻,闹掰了,指不定以后也要给杜宜安联姻。”
他学生时代一直在两个国家之间奔波,有着国外的开放思想,也受国内的文明影响,难以理解道:“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鹤丛总算能插上话,“反正你跟杜宜安也成不了。”
蒋屹指指脖子,又指指膝盖:“你说有没有关系?”
这下淡定如鹤丛,眼神也变了:“所以你这伤,是杜宜安弄的,还是他大哥弄的?还是他们……仨?”
“天呐,”蒋屹不断摇头,感叹道,“男科大夫就是见多识广。”
鹤丛急道:“你快说啊。”
跟他掰扯还不如吃饭。
蒋屹抬手示意话题停止,拿起勺子来喝汤。
鹤丛把餐巾纸推到他手边,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该不会你跪了一整晚吧?”
蒋屹喝了半碗汤,开始吃晾温的菜。
他的确跪了,但真不是他说的那种跪。
天知道他下了班都看些个什么消磨时间。
蒋屹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是杜宜安给他回复的消息:
不用担心我,我很好,您还好吗?
蒋屹看了,没回复。
很快,杜宜安下一条信息也发了过来:
之前手机被金石收走了,刚刚还给我。
蒋老师,腿还疼吗,我想过去看看,可以吗?
如果不是蒋屹确定,杜宜安有女朋友,单凭这最后一句话,就可以被误认为调情。
蒋屹看着这几个字,深深觉得成年人的思想太龌龊了。
鹤丛扫了一眼那界面,轻轻“哦”了一声,了然道:“杜宜安啊。”
蒋屹食指在手机光滑的边界上轻轻滑动。
他思考了足够长的时间,才编辑好文字:你大哥似乎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
他点了发送,杜宜安没再回复。
蒋屹把信息审视两遍,觉得有些生硬,思考一下,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
对话框里出现红色感叹号,杜宜安把他拉黑了。
“唉,”鹤丛瞧见了,跟着叹气,诚心实意地交代他,“吃一堑长一智,下回别谈年纪太小的。刚搞完了就甩,这不是人渣吗?而且你真的要注意安全,医院男科人满为患,身体是第一位的。”
“……”蒋屹无力地摆摆手。
他的膝盖还在痛,喉咙吞咽也不甚流畅。
始作俑者高高在上,肆意妄为,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手机屏幕无人操作,自动息屏。
蒋屹从小在甜蜜罐里长大,三观正,不缺爱,没受过这种委屈。
片刻后,他终于爆了此生第一句粗口。
他妈的。
第5章 妈的妈的
蒋屹早晨没吃饭,中午多吃了点,晚上不饿又没吃。
就作了这么一天时间,胃半夜就开始罢工,凌晨四点起床吃了药才消停。
周一早晨闹钟响了几次,蒋屹勉强起床,因为夜里没休息好的缘故,脸色有些难看。
膝盖比昨天好了一些,只要不动弹好像就不怎么疼。
他尽量把时间提前,预留出在单位吃早饭的时间,开车出了门。
今天开会主要还是分学生,蒋屹年轻,没什么话语权,留给他几个就要几个。
他一路上都在找借口,提前措辞,打定主意,今年只带两个,绝不能超过三个。
周一惯例堵车,蒋屹望着前头红灯纷亮的街,车头一转,扎进小路。
车头刚转进去,眼睁睁看着对面也转进来一辆黑车。
蒋屹装作没看到,一脚油门轰出去,几秒钟到了中央。
对方开车也凶,几乎是同时也到了。
这小路狭窄,一边是民房,一边是斜坡,错车是错不开的,只能有其中一辆后退。
对面豪车外加方向盘上的白手套,蒋屹估计对方应该比自己更急一些。他停稳车,把车载音乐打开,低头拿出手机来玩。
对方摁了两声喇叭。
蒋屹很烦,一直踩着刹车膝盖也痛,干脆把火熄了。
约过了两分钟,对面的车后门推开,从上面下来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士,短发茬,穿着虽普通但是质感很好的黑西装。
这让蒋屹想到了金石。
可恨。
对方敲了敲他的车窗,蒋屹锁了车,滑下玻璃来,好整以暇望着他。
对方板着脸:“你怎么开的车?”
蒋屹微笑道:“遵纪守法开的车,我还能怎么开?”
对方哽了哽,将他打量一遍,多了一丝礼貌:“麻烦你后退一下,让让路。”
蒋屹说:“你退。”
“这我说了不算,”对方也强势起来,“听命行事,不然你去跟我老板说。”
天下不可能尽是强权。
蒋屹火大道:“去就去。”
他心想今天这车要是倒了我就不姓蒋。冷笑一声开锁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对面。
就在这时,黑色的车窗缓缓滑下,先是打理整齐的头发,光洁的额头,然后露出杜庭政阳光罕至的苍白侧脸。
蒋屹脚下一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干涩酸痛的喉咙似乎还在冒火,略微一动就紧得发痛。
他即刻转身上了车,不发一语关上窗,准备倒车。
那保镖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他突然的转变。颇为不解的上了车,要跟杜庭政解释。
杜庭政开口:“倒车。”
前面的司机没明白:“先生,他已经准备倒了。”
杜庭政不作声。
“好的。”司机说。
蒋屹刚要动,眼睁睁看着对方向后退去,车头越缩越小,很快到了小路的尽头。
不管是他良心发现,还是别有所图,蒋屹只知道他快要迟到了,便紧闭车窗,一脚油门略过黑车,扬长而去了。
下午金石去接杜宜安放学,杜宜安在校门口看到他的车,脸色有点不好看。
“昨天你亲眼看着,我已经把蒋老师删掉了。”杜宜安单肩背着包,质问道,“还要怎么样?”
“实在是对不住,”金石说,“奉命行事。”
杜宜安拧眉盯着他片刻,金石穿着皮夹克站在风口里,拉开车门请他上去。
杜宜安火道:“我要见大哥,他什么时候有空?”
“最近很忙,”金石没问他见杜庭政要干什么,催促他上车,“要么打电话问,最近手机都在先生手里。”
他在家称呼杜庭政为‘大爷’,在外面称呼他为‘先生’。
无论哪个称呼都能给杜宜安造成一定的压力。
他们虽然住在一栋房子里,卧室也只有楼层相隔,但是未经许可,杜宜安不能直接去找他。
他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甚至不足金石的十分之一。
“蒋老师怎么样了呢,我把他删了,他会不会很生气,以后都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