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夜莺(69)
阮绥音强忍着眼泪,想起自己来到顾家,第一次亲眼目睹顾崇打顾闻景之后,在夜晚偷偷跑到关顾闻景禁闭的房间,给他送吃的,问他是不是很疼。
“走开。”然后彼时还是个俊朗少年的顾闻景冷冰冰将他推远,“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阮绥音落寞地转身离开,没迈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看他,却正正对上了他望着自己背影、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即便他很快便冷哼一声撇过头,阮绥音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里面分明写满了柔软的留恋。
然后在顾崇再一次扬起手里的手杖挥下去时,阮绥音突然跨上前,扑到了顾闻景身上,替他挡下了顾崇没反应过来要收力的那一棍。
那一刻,傅斯舟发现阮绥音其实从来没变。
就像他会珍藏粉丝的每一封来信、却会将傅斯舟逢场作戏送他的花遗落在车后座。
就像他之前将顾闻景恨得牙痒痒,现在却愿意义无反顾挡在顾闻景身前。
爱他的人和不爱他的人在他的世界里被分为完全对立的两个阵营,而一个人爱与不爱他,也将决定他如何对待这个人。
总而言之,看着顾闻景回身看向泪流满面的阮绥音时那心痛不已的目光,傅斯舟知道继段奕明、保镖之后,阮绥音身后又将会多出来一个对他死心塌地、清醒沉沦的追随者。
而傅斯舟不愿沦为那其中之一。
即便那会让阮绥音视他为亟待修正的异端而变本加厉地针对他,他也绝不愿意落入阮绥音的俗套,让自己变得像那些男人一样可怜可笑、又可悲。——绝不。
【作者有话说】
【陈奕迅《兄妹》,作词:林夕】
第57章 像是被下了勾魂的符
“给我让开!”顾崇怒斥道,“不然连你也一起打!!”
“走——”顾闻景也要把阮绥音从自己身上扒下来,阮绥音却死死抱着他不撒手。
“别推开我了……”阮绥音哽咽道,“求你了……”
是他迟钝,没能早些察觉顾闻景的心意。
如若不然,早在十年前目睹顾崇教训顾闻景的时候,他就会像现在这样拼上一切护住顾闻景。
他要所有爱他的人都安乐顺遂,他是守护他们,也是在守护那些爱。
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爱他的人。
顾崇原本就在气头上,现在又撞见素来乖顺听话的阮绥音竟然和顾闻景一起反抗自己,根本顾不上傅斯舟还在旁边看着,挥起手杖就继续打,也不管是落在阮绥音身上还是顾闻景身上。
阮绥音想护着顾闻景,顾闻景又不肯让他受半点伤,两个人纠缠着紧紧相拥,架个摄影机就能去拍狗血连续剧了。
好一出不能相爱的兄弟情深。
傅斯舟腹诽着,本打算看戏,却没忍住在顾崇的手杖就要第三次落到阮绥音那脊骨突出的瘦削肩背上时拦住了他。
“顾议长,绥音这两天要跑前阵子推迟的通告,他身体本来就弱,您把他打伤了、在镜头下被看出来,我不好交代。”傅斯舟说。
顾崇冷哼一声:“你来和我求情,不如管好他,让他别来插手不该插手的事。”
傅斯舟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转向阮绥音,伸手死死抓住他小臂,要将他从顾闻景身上拽下来。
“别碰我——!!”阮绥音怒瞪着他厉声道,拼命要挣脱他的手。
傅斯舟不松手,甚至抓得更紧了些,却仍没能分开他和顾闻景,在此之前他从未发现阮绥音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松手……”阮绥音眼睛通红,声线发颤,“疼……!!”
刚才那几棍子也没听他吭声,现在自己抓他一把就在这儿哼哼唧唧喊疼了。傅斯舟在心里暗讽,甚至冷笑出声,就差骂一句让他别装了。
但显然,顾闻景对阮绥音这装可怜的伎俩相当受用,因为下一秒,他一拳砸在了傅斯舟脸上:“他让你松手!!”
傅斯舟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擦了擦自己渗出血的嘴角。
而阮绥音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只是转而抓住顾闻景的手臂,将他拉起来,随即横在他和顾崇之间,看着顾崇道:“如果您不想顾家跟着徐可阳一起垮台,就别惦记那个婚约了。”
顾崇诧异地看着仿佛变了个人的阮绥音:“你说什么???”
顾闻景也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阮绥音,微抿起唇。
“徐可阳很快就会沦为众矢之的,信不信由您。”阮绥音淡然地说,“总之,如果为顾家考虑的话,还是趁早和徐家撇清关系吧。”
没等顾崇说话,阮绥音又补了一句:“还有——”
“别再打我哥,不论是今天,还是以后。”
傅斯舟倒吸一口凉气,敢这么和顾崇说话的人,恐怕一个巴掌都能数得清。
但顾崇没发作,只是端详着他,仿佛在揣摩什么,但没结果。
“用这种方式让他屈从,以前不管用,现在也不会管用。”
“……您不是喜欢做无用功的人呀。”阮绥音撂下一句,转头拉起顾闻景便往外走。
而傅斯舟只能匆匆向顾崇道别,随即跟在了他们后面。一场闹剧。
不知从何时起,傅斯舟这个军科部首长、评议员候选人都变成阮绥音的跟班了。
很突然的,顾崇发现这个一直以来被自己无视的“小儿子”似乎才是让他焦头烂额的所有事件的核心所在。
他的逆来顺受、温顺乖巧只不过是纯白的保护色,那令他看上去软弱无害,掩藏了他的心机、棱角、锋芒。
而如今,某个契机、或是某个人唤醒了沉睡的野兽,让他从梦中苏醒,开始蠢蠢欲动着要掀引起暴烈的飓风,没人能幸免于难。
原来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我们回家还要分两张车么。”
走出正厅,傅斯舟眼看着阮绥音又要上保镖开的车,忍不住出声制止。
阮绥音站在中间,没上自己的车,也没上傅斯舟的车,像是在犹豫,而顾闻景握起阮绥音手臂看了看上面还十分新鲜、翻出了淡淡淤青的指印,紧蹙起眉。
见他显而易见的不悦,傅斯舟忍住了没翻白眼,只是抢在他恶人先告状之前把握了主动权:“少在这儿演什么兄弟情深的大戏。”
闻言,顾闻景冷冷睨向他:“这儿没你说话的——”
“如果我还没记忆错乱的话,差点儿把他脖子掐断的是你,把他剔出信鸽汇演让他险些自杀的也是你。”傅斯舟扯扯唇角,“怎么,现在要来问责两次从你手下把他救回来的我了么。”
顾闻景无可反驳,有些颓然地垂了眼,而本就十分烦躁的傅斯舟却越说越起劲:“说有苦衷谁没苦衷?有苦衷不代表情有可原,更不代表可以抵消你之前给他造成的伤害。”
“傅斯舟…!”阮绥音听不下去,走上前来拽住他袖子,沉着脸,“别说了。”
傅斯舟置之不理,他这两天已经足够焦头烂额了,还不能跟阮绥音这个玻璃心脏发火,只能把自己积攒的怨气全都出在了顾闻景身上:“——如果你是真的讨厌你这个弟弟,我还能说你一句真性情,可做的全都是伤害他的事情还要打着爱的旗号,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傅斯舟也不管顾闻景觉不觉得可笑,反正他笑了,甚至还笑出了声,牵扯出嘴角一阵刺痛。
“把自己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全都加注到一个不相干的替身身上,反倒对原主做尽恶事。你这副样子我看着真可怜,顾闻景。”
“够了!!”阮绥音拧起眉,“这是我和我哥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这个——”
“不需要我这个外人来为你鸣不平,是吗?”傅斯舟实在不愿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太过疏离的词,索性自己接了他的话头。
反正阮绥音可以借着自己给他的底气挡在顾闻景身前保护他,把自己这个一次次从顾闻景手底挽回他的丈夫打成一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