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夜莺(11)
比之上一次见阮绥音,他的确又瘦了不少。
“听他说你中学的时候就很瘦,还老是不吃饭,所以他总想着给你带很多好吃的呢。”杨彩说着就笑起来。
阮绥音看着她,表情凝滞着,漂亮的蓝眼睛一眨不眨,似乎不理解这有什么可笑的,直到她的笑显出一丝尴尬的意味,阮绥音才扯起唇角:“他的确经常给我带很多好吃的,然后…”
“逼我全部吃掉。”
原本是个轻松的话题,他的尾音却不知为何重重往下压,那原本轻灵的嗓音都显得有些低沉。
“可阳真的很关心Mercury呢,有这种朋友大家都会很羡慕吧。”终于被接了话茬的杨彩暗自松了口气。
“不觉得Mercury今天状态不对吗?”
“有吗?在镜头下状态明明很好吧。”
“诶!脸的状态当然没得说,我说的是他整个人的气氛,总感觉无精打采的。”
“肯定是因为太累了!刚刚巡演回来,新婚没出三天就要跑通告。”
陈帆拿着保温杯去给阮绥音倒热水的时候,还不忘听一嘴几个工作人员小声的闲谈。
阮绥音的反常其实显而易见,可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将其归咎到“他太累了”,但凡有一个人愿意——比如陈帆自己,可以开口问一问他:“你还好吗?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后来陈帆总是会这样想。
可惜到今天也没有时光机能够坐。
第0009章 嫌疑人二号
“遗憾肯定是有的。”
被问到这次巡回演唱会有什么遗憾的时候,阮绥音答杨彩。
“遗憾在于…我没有能够和所有喜欢我的人见面,没有能够让大家都在现场听到我唱歌。”
杨彩点点头:“Mercury的演唱会一直都是一票难求,没能抢到票的大有人在,这也是难免的。”
这就是阮绥音和徐可阳的不同之处。杨彩想起几天前她对徐可阳的采访。
彼时杨彩和徐可阳正在走采访中读粉丝留言的流程,一位粉丝写到她在就职公司遭到职场霸凌、一度非常沮丧的事情。
杨彩想自己直到今天都不会忘记那时徐可阳脸上诧异又天真的表情:“那为什么不辞职呢?”
“——既然这件事情让你感到痛苦了,那为什么不停止呢?”为什么不呢?
这件事情从徐可阳口中说出来似乎变得格外轻松,既然感到痛苦,那就停止好了,听上去很简单。
但他说出那句话时,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气氛都凝滞了少时。
因为事实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不想做就可以不做,大部分人的生活都充斥着“不情愿”和“不得已”,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个片段最后在他的经纪人要求下被剪掉了,但杨彩想从小养尊处优的徐可阳自始至终都不会意识到他这句话有任何问题。
因为站在他的立场上而言,他永远都拥有选择和退路,他永远都有在感知到痛苦的时候便可以不用逼迫自己去做、而是立刻停止的权利。
就像疑惑贫民“何不食肉糜”的君王。
而阮绥音不同。
其实作为一个顶流歌星,阮绥音的演唱会票价完全算不上高。但因为粉丝数量庞大,最后票价还是会被炒到天价。
“我知道…”阮绥音轻声说,“我知道要来见我一面很难…”
而阮绥音,似乎认为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错。他仍然笑着,眼波流传间却溢散真实的悲伤,他平等地疼惜每一个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来与他相见、却深深爱着他的人,并为此感到歉疚不已。
不知为何,杨彩也在那一个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沮丧的浪潮,细想回来这也不是第一次,她总是会轻易被阮绥音的情绪感染。
听到这里,陈帆才意识到刚才阮绥音不高兴的原因。
意识到气氛低沉,阮绥音又开口:“所以即便这么难,大家也愿意来看我,听我唱歌,我真的很开心,也希望没有能够见面的大家不要难过。”
“没错,其实想听Mercury唱歌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啦。”杨彩引入了下一个话题,“那下一张专辑Mercury又会带给大家什么样的作品呢?”
“关于下一张专辑…一开始我和制作人Klein老师讨论过后,原本是想基于上一张的环保主题做一个幻想中的美好新世界的概念,但过后了解到极洲那边的状况,我的想法有了一点改变,想做和原本的想法完全相反的现实反战主题。”
杨彩点点头:“我也有看到战地记者从极洲发出来的报道,战争实在是太残酷了,反战的主题的确能引发很多的思考。真的很期待Klein老师会为你制作出什么样的音乐。”
“谢谢。”阮绥音弯起眼睛。
“不过反战这个主题…”杨彩揪住了一个点,目光迅速掠过旁边的傅斯舟,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除去对极洲侵略战的感触以外,是不是还受到傅首长的影响了呢?”
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傅斯舟,傅斯舟没什么反应,只是叠着腿靠在沙发上,盯着阮绥音,想看看他会怎么回答。
“——有一部分。”阮绥音停顿了一下开口道,这个问题是杨彩根据他的回答引申出来的,并不在问题单上,“都说伤疤是战士的勋章,但我不想歌颂他们的伤痕,也不会美化苦难。只是希望大家可以明白战争带来的伤痛和不幸。”
他没有提到傅斯舟半个字,却在扩大对象的说辞里自然流露出对爱人的疼惜和爱意。
他适时停顿了一下,唇角仍带着得体的微笑,微垂的眼睫却泄落淡淡的愁绪,轻易便将人拉进与他共情共感的水域。
“——因为即便被美化,伤痕在受到战争伤害的人们身上也是痛的。”
他微扬起眼睫,直视镜头的眼睛仿佛释散着蛊惑人心的迷雾,就好像不论他在说什么、会说什么,都将引来无数人的共鸣和响应。
相当完美的一场表演。傅斯舟心想,他很好奇是谁给阮绥音写的采访稿,这样的人才该被挖到他的宣传团队里来。
“OK啦!”杨彩冲阮绥音打了个手势,“和Mercury聊天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阮绥音笑,又冲房间里的工作人员们深鞠一躬,“谢谢大家,辛苦了。”
大家都愣了一下,随即纷纷跟着他鞠躬:“没有没有,Mercury辛苦了!”
“祝您新专辑顺利!”
“也祝傅首长公选顺利!”
采访结束,阮绥音又回到化妆室拆妆。化妆室里面摆满了鲜花。而许多人都像傅斯舟一样选了蓝色的花束,送蓝色玫瑰的也很多,但只有傅斯舟那一束被陈帆放到了最显眼的位置。
阮绥音坐到椅子上,目光触及化妆台上一个非常精致的皮质盒子和上面的logo,忍不住皱了一下眉,问陈帆:“这是哪里来的。”
“这不是Mercury你的吗??”陈帆愣了愣,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人来人往的化妆间。
阮绥音伸手,抽出压在盒子下面的一张卡片,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署名。
傅斯舟走到他身后,也看见了上面写的内容:【区区一颗蓝宝石怎么够衬你?】
署名是谢瑜。傅斯舟很熟悉这个名字,并且非常肯定送阮绥音礼物的谢瑜和自己知道的谢瑜是同一个人,因为大手一挥就能送出一条在满钻项圈上镶满十余颗蓝宝石的项链的人只能是他。
“怎么又是他…”陈帆皱起眉。
“又?”傅斯舟不解。
“听前助理说他之前就送过很多东西来,但都被退回去了,没想到他还是不依不饶的…”
谢瑜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身为财团唯一的继承人却似乎无心做生意,只一心投身于艺术,并立志成为享誉世界的雕塑大师,只可惜这个远大的理想被他自己的花天酒地耽误了不少进度。
但即便身边狂蜂浪蝶,谢瑜对阮绥音也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相当专情。自阮绥音出道起,他就为阮绥音投资了不少项目,并在网上高调示爱,还为阮绥音塑了不少像,甚至专门办过一个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