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夜莺(49)
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阮绥音带着极端绝望以至于近乎癫狂的诡笑、握着那半个边缘已经碎裂成尖锐刀锋的酒瓶刺向自己的脖颈。
锋利的裂口几乎要割破阮绥音薄得像纸一般的惨白皮肤时,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穿过他散落的长发,宽大的手掌覆上他的脖颈,然后瞬间被酒瓶刺入了手背的皮肉。
阮绥音睁大了眼睛,无意识松开了手,酒瓶重重砸落,鲜血啪嗒啪嗒滴落,混入洒了一地的酒液中,血腥味掺着浓烈的酒精味瞬间炸散开来。
傅斯舟已经鲜血淋漓的手抓住了阮绥音的手臂,将他猛一把拽起来箍进臂弯里,随即缓慢地抬眼看向顾闻景,那双金棕色的鹰眼在阴影下却格外灼目,刺出狠戾的凶光。
“我不管以前你是怎么对你这个弟弟的,”傅斯舟冷声道,“但现在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靠在他怀里的阮绥音微怔着抬头看向他,手指攥紧了他的衣襟。
“你算个什么东西——”顾闻景拧起眉,往前跨了一步扬起拳头,耳畔却传来生冷的“咔哒”声。
眨眼间,傅斯舟已经掏出枪上了镗,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顾闻景,制住了他的动作。
“你想妨碍他、妨碍我们,我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傅斯舟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他再也不会任你宰割了。”
【作者有话说】
陈奕迅《于心有愧》作词:林夕
第0041章 让我们报复
看到傅斯舟抱着满身是血的阮绥音冲出来时,陈帆被吓得说不出话,只能慌慌张张跟上傅斯舟的脚步,直到跑到傅斯舟车前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
“没事。”傅斯舟把阮绥音放上车后座,开口,“不是他的血。”
“我会看着他,你们先回去。”傅斯舟扶着车门,手背仍在不停地流血。
陈帆心说不管是谁的血恐怕都谈不上“没事”,有些担忧地看着傅斯舟:“好,我知道了…”
看到汇演的消息,傅斯舟就担心阮绥音那玻璃心脏受不了这种打击,阮绥音不接电话,他只能马不停蹄从塞城赶回来,连身上的军装都没能来得及换,甚至直接向塞城的乔森军事学院借用了一架飞行机甲。
他真怕自己还没赶到就被新闻通知阮绥音的死讯。
“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地来找顾闻景?”进了家门,傅斯舟甚至顾不上自己手上的伤便压着怒气问阮绥音。
尽管顾闻景一个人并没有一票否决权,但评议院内部一半的人都是顾家的附属,只能跟着他否决,此外又另有好些人原就必须阮绥音参加信鸽汇演为顾家涨势,去掉不想加入争斗而直接选择了弃权的人,最后竟然直接压倒性否决了阮绥音参演。
阮绥音直挺挺地杵在玄关,垂着头没说话。
他身上还穿着走红毯时穿的白色西装,傅斯舟不知道那是品牌方借的还是送的,总之这大抵价值不菲的高定恐怕已经只能被垃圾桶收留了。血迹在那冷白色的面料上格外醒目,稀稀落落染了他一身。
“说话。”傅斯舟皱眉,拔高了音调,“阮绥音——”
他身体晃了晃,似乎醒过了神,半晌才轻声开口:“……徐可阳告诉我,是顾闻景…”
“我问的是——”傅斯舟突然扣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为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不接我的电话,自己一个人就跑去找顾闻景???”
阮绥音有些脱力地掀起眼睫看向他,没说话。
他或许的确很难学会去依赖谁,即便傅斯舟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他的命运共同体。
“难道你宁愿用自杀来解决问题,都不肯相信我吗???”
“我没有相信你吗?”阮绥音突然开口。
傅斯舟愣了一下。
他声音带上了哽咽:“你不是跟我保证过吗…?”
即便是质问,他眼里也只有软绵绵的委屈和哀伤,没半分怨怼。
阮绥音并不是真的怨傅斯舟食言,毕竟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和顾闻景私怨导致,实在怪不到傅斯舟头上。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现在也值得顾闻景费心思了,从前顾闻景完全把他当空气,在那场惨痛的霸凌初始也只是冷眼旁观,不曾伸出过他那高贵的手。
只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顾闻景终于把他放在了眼里,还是应该愤恨时至今日自己在他面前也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与其说怨傅斯舟,不如说他只剩傅斯舟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除此以外什么都抓不住了。
所有人都说他一定能参加汇演,但只有那天傅斯舟对他保证的时候,他才真正定下心来。在他眼中傅斯舟从不是个说话没分量的人,又出身军纪严明的军团,该是一言九鼎才对,所以傅斯舟说的话,他全都听进心里。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泪流满面,破碎的泪滴却如同汹涌的浪潮,迅速掀引起傅斯舟的共感,让傅斯舟感到不适。
阮绥音这个人很可怕。傅斯舟想,他总能让人无法自抑地为他的悲伤而悲伤,为他的痛而痛。
傅斯舟走了片刻神,见他没反应,阮绥音突然一把攥住他的衣襟,用力得指节都泛青,哽咽着再次质问:“你不是跟我保证过吗…??”
“——没错,“傅斯舟知道他听不进去别的,只好说,“我保证过,现在我也没有收回我的保证。”
阮绥音微微睁大了眼睛,傅斯舟又扶住他的肩膀,仿佛借力支撑一般:“名单公布了,但离汇演还有很长时间,还有转圜的余地。”
阮绥音愣愣地松开了他的衣襟。
“这次是我的问题。”傅斯舟说,“最近在忙助学项目,没有太关注汇演的事情,也没想到顾闻景会这么做。”
“不怪你。”阮绥音低垂着眉眼,“是我和他之间…”
“不论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傅斯舟说。
只是他最憎恶的,就是有人借着权力为所欲为,只手遮天。
他总是会想起哥哥自杀前一晚对他说的话:“我的确做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不自量力地反抗他们,懦弱固然可耻,但我明明只是想过好自己的人生而已…”的确,反抗或许会带来毁灭。
但傅斯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了。
他和阮绥音都不再是了。
“我说过,我会让你站上那个舞台,得到所有人的爱。”傅斯舟抬手,想抹抹他脸上的眼泪,才后知后觉自己满手都是凝固的血迹。
要垂下手时,阮绥音却一把抓住他手臂,垂眼看了看他被酒瓶扎得血肉模糊的手背,突然往前迈了一步,伸臂环住他腰际。
傅斯舟愣住了,却没说什么,任由他抱了自己一会儿。他额头抵在傅斯舟肩头,毛茸茸的发顶蹭着傅斯舟下颌,像一只满身绒羽的鸟儿,柔软弱小的羽翼不足够支撑他飞翔,只能轻轻搭在自己身上,像攀附一棵树。
傅斯舟不需要他做任何,只需要他站在自己身畔,保持美丽、放声吟唱。
正因如此,傅斯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剥夺他歌唱的权利。
“评议院是最高决策部门没错,他们可以把控财团命脉、掌握话事权。”
阮绥音坐在地毯上给傅斯舟处理手臂上的伤口时,傅斯舟说,“但有一样东西是他们没办法控制的。”
“什么…?”阮绥音歪歪脑袋。
“舆论。现在舆论倒向你,但我们还要添几把火。”傅斯舟说,“接下来这几天,你让陈帆和你的经纪人商量着,把你在公司做歌的照片之类发出去,文案就不用我教了。”傅斯舟说,“你只需要突出两点:第一,你原本打算在汇演上演唱你的新歌,并且为了新歌投入了很多心力;第二,没能去参加汇演,你尊重评议院的决定,但还是非常难过、也很无奈,这件事情不能明着说,但一定要让所有人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