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夜莺(41)
“……杀了我吧。”高泽琛绝望地扶额。
傅斯舟微微斜了身将阮绥音挡在自己身后,谢瑜耸耸肩,也没非要逮着阮绥音,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压低声音对傅斯舟开口:“——傅首长…不介意单独谈谈吧。”
傅斯舟没说话,只是转头给阮绥音递了个眼神,高泽琛也很快开口:“绥音要不要去后花园看看,那里有很多你最喜欢的向日葵。”
阮绥音停顿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阮绥音什么时候喜欢向日葵了。傅斯舟正纳闷着,谢瑜就对他开口:“用不着这么紧张,横竖你们之间就是一个交易,不用太入戏,而我就不同了。”
“——我对绥音可是真爱。”
傅斯舟冷笑一声,没说话。
“还是我们之间也得谈个交易?”谢瑜又走近了一步,盯着傅斯舟的眼睛,“你一个小小的评议员候选人,想要的无非就是选票罢了,我们谢家有的是。我只想要你把人送给我几天,我玩够了再还给你就是了,你又能损失什么?”
相当经典。傅斯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心想。
相当经典的权贵姿态。所有人和事在他们眼中都不过是一个个筹码,他们自以为算无遗策地权衡着每一笔利弊,却永远不明白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拥有独立的意识,不应该由他们任意摆布。
“不如让我提醒你一下。”谢瑜凑到傅斯舟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应该不希望有关你那个强奸犯哥哥的事情…曝光吧?”
“先前一直是谢瑜单方面示爱,但直到那时,突然传出了阮绥音和谢瑜的绯闻。”梁亦驰看着手里的报道截图,淡淡道,“并且后来愈演愈烈,甚至有人拍到他们同时出入一间会所。”
陈帆皱眉:“Mercury不可能会和那种人渣——”
“你怎么着急做什么,我们又没下定论。”楚宴笑笑,“还有,你怎么知道谢瑜是个人渣?”
陈帆动了动嘴唇,卡壳了一下才出声:“……我的意思是,Mercury都已经结婚了,他还死缠烂打,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人。”
他似乎有所隐瞒,梁亦驰微微眯起眼,正要说什么,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小警官蒋思睿慌慌张张冲进来:“谢、谢瑜他——”
“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梁亦驰蹙眉。
蒋思睿顾不上别的,只是扶着门上气不接下气道:“谢瑜他也、也失踪了!!!”
第0035章 你别要用我受不住的鼻音跟我说话
谢瑜离开后,傅斯舟一杯酒灌下肚,随即便到花园去找阮绥音,转了转前院,没找到,又绕到后院。
后院只打着几个黯淡的白光灯,傅斯舟一眼望过去,没见到人影,正纳闷着要走,却听见侧边的拐角处传来隐约的人声。
傅斯舟放轻脚步走近了些,那头阮绥音辨识度过高的清亮声音突然拔高:“和你有什么关系?!”
傅斯舟立刻停下了脚步,顾闻景的声音也紧接着传来:“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给我把话说清楚。”
“你应该高兴才对,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滚出顾家吗?”阮绥音冷声道,“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你也配这么跟我说话了么。”顾闻景脸色阴得没底,向来沉静的眼中都窜出狠意,“是那个从军团中士爬着野路子上来的傅斯舟给你的底气吗?”
阮绥音最讨厌他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依靠家世一路坦途的你要比枪林弹雨里杀出来的傅斯舟高贵吗?”
傅斯舟靠在墙边听着,微微仰起脸,回廊檐下的天使号角轻轻摇曳着,纯白圣洁。
“是,我都忘了,你和他才是同类。”顾闻景说,“父亲把你当作和傅斯舟建立稳固牵连的工具,傅斯舟也只是想借你的力赢得公选,所有人都在利用你!而你,阮绥音,过去甘愿做一个替身,现在又上赶着被利用,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下贱。”
顾闻景了解阮绥音,不论是美丽外貌、温婉面目还是显赫家世,除了歌声,他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所以顾闻景自顾自地认为,面对傅斯舟时他那副看上去幸福餍足的模样,也是假的。
阮绥音在十二岁那年被领养,由此从洛城孤儿院受人鄙夷的可怜丑孩子摇身一变成了述京顾家尊贵的小少爷。
彼时顾崇的夫人阮薇刚痛失最爱的小儿子顾望景不久,在洛城街头远远望见与顾望景颇为相似的阮绥音便认定他就是自己的孩子,就连阮绥音脸上骇人的胎记都被思子心切的她认成了顾望景遭遇车祸时漂亮脸蛋上被灼伤的疤痕。
出于某种慰藉或是哄骗彼时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的阮薇的目的,不过两天时间顾家就从孤儿院领走了阮绥音,带回顾家。
以顾望景的身份活着的那几年,阮绥音为自己能成为他的替身而感到心满意足。
不是因为他能离开那个总散发着阴湿霉味的孤儿院、住进这座华丽的大房子里,不是因为他得以在最好的医院去除掉了脸上丑陋的胎记,也不是因为他能拥有整整一个衣帽间的衣服首饰、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而是因为他能够得到阮薇的爱。
即便阮薇面对他时温柔叫着的是别人的名字,但就算是畸形的爱,他也要。
为此他可以忍受用别人的身份活着,可以忍受顾崇和顾闻景的冷漠,甚至可以忍受徐可阳的霸凌。
现在,他同样庆幸自己能成为顾崇用来交易的工具,因为这场交易让他拥有了傅斯舟这唯一一个无条件站在他身旁、无条件支援他的人,这是他在别人那里连奢望都不敢的。他甘之如饴。
“就算利用,也是我心甘情愿被他利用,所以麻烦‘哥哥’你不要再越界。”阮绥音冷冷看着顾闻景。
听到阮绥音刻意加重的那两个字,原本就已经理智断线的顾闻景突然失控,一把掐住他脖子把他死死按在墙上,咬牙切齿道:“我说过别这么叫我——!!”
顾闻景不是没有尝试过告诉阮薇顾望景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的事实。
可当平日总是温声细语的阮薇发疯一般歇斯底里让顾闻景不要再说这种话时,顾闻景明白自己永远没办法叫醒一个心甘情愿沉浸在幻境里的人,也没有必要,她已经足够痛苦了。
但顾闻景没办法骗自己。
他厌恶阮绥音心甘情愿顶着别人的身份做一个替身,不满阮绥音为了让自己更像顾望景而染了头发、遮了泪痣、逼自己吃顾望景爱吃的甜品,甚至可以隐去自己的灵动歌喉,扮演一个音痴。
他厌恶阮绥音的逆来顺受、卑微低下。
更厌恶阮绥音如今毫无怨言地将自己的婚姻变成一场交易,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
从过去到现在,顾闻景最恨阮绥音的时候,就是他恬不知耻地叫自己“哥哥”的时候。
只不过曾经他是觉得阮绥音一个野种不配和自己扯上关系,后来则是恨这层关系令自己连心声都无法道破。
阮绥音一时间无法呼吸,更说不出话,只能掰着他的手臂徒劳挣扎,眼睛都开始发花时,顾闻景突然被大步跨上前来的人影猛一把拽开。
阮绥音几乎要瘫软在地,却被一把紧紧箍着肩膀撑住身体,他捂住脖子,干咳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充血的眼睛费力地聚焦,看向眼前的人。
印象中的顾闻景总是很高大,他站在自己面前,不屑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甚至能越过自己头顶飘向虚空。
“他不是我弟弟。”他总是一遍遍重复这个事实,挺拔的身影像一座山压在阮绥音心头,让阮绥音喘不过气。
而如今,这样的顾闻景却被傅斯舟轻轻松松拽得踉跄几步,重重撞到墙上才勉强站稳时,阮绥音才发现顾闻景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我之前还纳闷,绥音这么随和、对所有人都礼貌亲善的人,为什么偏偏和自己的哥哥像陌生人一样。”
傅斯舟将阮绥音拉到自己身后,不冷不热地看向一手扶着墙将领带扯正的顾闻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