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丝袜(67)
他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别说沈清和听不明白了,他自个儿听着都脸热。
“啥额?”沈清和果然呆住,迈着步子小跑到床头,双手按着柳映微的肩不住地摇晃,“狄息野就是那个欺负了侬的男人?!”
柳映微红着脸颔首。
沈清和咬住唇,盯着柳映微面上的红霞看了半晌,悟了他的态度,恨铁不成钢地钻进被子,同他咬耳朵:“你疯啦?且不说两年前狄息野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同你亲热,现在的狄家是个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
“……狄老爷瞧不上狄息野,狄大少爷又在衙门里做事,你嫁过去,铁定要被欺负的呀!”
沈清和急得连一口吴侬软语都抛在了脑后,磨着牙骂:“那就是个小白脸,怎么就叫你记了两年?你……你要是喜欢小开,我给你找十个!”
柳映微见沈清和认真,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他掀开被子,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床上:“清和,我晓得你担心我。是,我也想过,为什么两年前他要隐姓埋名同我相识,但……但那时候的我,也不是柳家的少爷呀!”
那时候的柳映微,还叫央央呢。
“那和他有什么关系?”沈清和一门心思担心柳映微的安危,压根不觉得他有错,“是你爹非要将你带进柳家,给你改名的!他狄息野一样吗?”
“……映微,他姆妈虽不是狄老爷的原配太太,但他可是从出生起,就生活在狄公馆里的人!他有什么理由用假名骗你?”
柳映微闻言,用细细的胳膊环住膝盖,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他的脸颊暖烘烘地烤着臂膀,热意一浪接着一浪。
“我晓得……我都晓得呀。”柳映微哆嗦着呢喃,“清和,我晓得你的担心,可我忍不住。”
他在朋友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痛苦又甜蜜的情愫:“我知道他不是良配,知道狄家是龙潭虎穴,可……我还是欢喜。
“……欢喜他惯着我,欢喜他把我当成两年前的央央疼我。
“……清和,你晓得伐?狄息野说,他比以前更欢喜我呢!”
柳映微说话间,不自觉地抬头,眼里闪着水粼粼的光。
沈清和的心一震,扶在他肩头的手微微发颤。
“映微,你……你爱上他啦?!”
“我……”柳映微的脸上再次翻涌起热浪,“我两年前就……”
他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但柳映微要说的话,沈清和哪能猜不到呢?
要不是柳映微两年前就爱上了白连余,哪能为了一个生死不明的人,提心吊胆地护着后颈上的花纹?
要不是柳映微爱上了狄息野,他怎么会叫未婚夫翻墙进屋过夜?!
“好,你爱上他了。”事已至此,沈清和心知劝阻无用,不得不面对事实。他定下心来同柳映微说话:“映微,你爱他,也是好事,起码这桩婚事……这桩婚事就不全然是坏事了。”
柳映微握住了沈清和的手,察觉到他的掌心满是冷汗,满心歉意:“清和,劳你为我费心。”
“你这是什么话?”沈清和反倒气起来,“我同金世泽闹离婚,不是你一晚又一晚地安慰我?”
“……现在倒好,你感谢我,倒显得我前几日不通事理了!”
柳映微连忙凑过去讨饶:“好清和,你就当我一时糊涂说错话了不成吗?别生气。”
他边说,边用手替坤泽拂开眼前的碎发:“再说了,你同我说了那么些天,我也没能给你出出个什么好主意,实在是——”
“你这话我不爱听。”沈清和反握住柳映微的手,“我和金世泽的事,除了说给你听,也没办法说给旁人听。能有你这么个好朋友听我诉苦,已经是人生一大幸事啦。”
柳映微听得眼热,倾身凑到沈清和面前:“能同你交朋友,也是我的幸运!”
他俩热泪盈眶地拥作一团,唯独苦了杵在卧房门前的狄息野。
狄息野一大早睡醒,还没来得及抱着柳映微一亲芳泽,就被敲门声惊得从床上跳下来。
他当柳映微身边的几个照顾的人来了,急得要往衣柜里躲,谁料,门缝很快就飘来沈清和咬牙切齿的声音:“狄二爷,我晓得你在!”
狄息野打开衣柜的动作微僵,知道沈清和是柳映微的好朋友,得罪不得,只能不情不愿地去开门。
这门一开,就由不得他了。
沈清和下巴一扬,眉毛一挑,狄息野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关在外面了。
他心急如焚,既担心被柳家的人发现,又酸溜溜地嫉妒坤泽能进屋陪着柳映微,在卧房外抓耳挠腮半晌,终是耐不住,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狄息野又毛了。
“哪能抱一块?!”
乾元冒冒失失地冲进卧房,迎面撞上两个软绵绵的枕头。
柳映微和沈清和同时将枕头甩在了狄息野的面上。
“侬烦死特了。”柳映微扔完,披着衣服下床拽狄息野的衣袖,“进来做啥额?”
“你们抱在一块了!”狄息野委屈至极,揽着他的腰抱怨,“你们……你们怎么又抱在一块了?”
“关侬啥额事?”柳映微因着沈清和闹离婚的事,心情不是很美妙,张嘴就呛了回去。
狄息野吃瘪,愈发委屈:“我……我这就给金世泽打电话。”
这话,乾元是咬着柳映微的耳朵说的,没让屋内另一个坤泽听见。
谁叫金世泽先前已经求过狄息野了呢?
这边沈家的小少爷想离婚,那头的金家少爷可不乐意呢!
柳映微也想起了百货商店里金世泽的恳求,神情微微有些松动。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撇下狄息野,溜溜达达地来到沈清和面前,亲热地牵起坤泽的手:“侬下楼帮吾应付应付姆妈,好伐?”
沈清和拿柳映微没法子,没好气地瞪了狄息野一眼,又拿手戳他吻痕遍布的胸脯:“遮好呀!”
柳映微捂着胸口,笑眯眯地躲:“晓得啦。”
沈清和无奈地摇头,走到卧房外,还帮他们打发走了早起的金枝儿。
“你们少爷还没睡醒呢。”他是这么说的,“我昨天夜里同他讲了太久的话,你可千万别去打扰他!”
捧着毛巾的金枝儿便停下了脚步,毫不怀疑地感慨:“少爷和您的关系真好!”
“哼,那当然。”沈清和道,“早饭做好了吗?我可饿了。”
“好了,好了。”金枝儿忍笑应声,“今朝有您喜欢的小馄饨,夫人晓得您欢喜吃,特意嘱咐人做的呢!”
“那可好。”
卧房外的说话声渐渐远去,柳映微脸上的笑意也如风般消散。
“说吧,”他扭身,抱着胳膊,严肃地打量着狄息野,将男人从头到尾打量了好几遍,“你要打电话同金世泽说什么?”
“……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几天,我一直和清和聊天,他们这桩婚事,怕是真的要走到头了。”
狄息野一愣。
乾元虽见到了金世泽失魂落魄的模样,但却从未将“和离”之事当真——他和金世泽一样,不晓得坤泽们平日里会叛逆到跑去大世界当玻璃杯玩儿,还当他们是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呢!
“真要离?”狄息野不信邪地追问,“没有机会和好了吗?”
“和好什么?”柳映微想起沈清和每晚伤心的哭诉,神情愈冷,“狄息野,你也不要同他玩了。金世泽他不仅是个小开,还是个欢喜玩坤泽的小开!”
“不是,映微,你听我——”
“你要为他求情?”可惜,柳映微压根不听狄息野的解释,还冷笑起来,“我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