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丝袜(38)
“谁要侬?!吾不陪表哥吃咖啡,喝老酒,也不要侬!”
柳映微不过是呛一句气话,却不料,埋首于自己颈窝的狄息野竟然真的不讲话了。
他的心微妙一颤,敏锐地察觉到了狄息野低落的情绪,片刻,呼吸骤然一滞,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狄……狄息野!”红晕自柳映微的脸颊上烧起来,且如有燎原之势,一路蔓延到耳根。
湿湿热热的吻落在喉结处,雨滴似的,亲密地啄。
狄息野在亲他。
“侬……侬做什么呀……”柳映微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阵又一阵白光,浑身冒起了热气,把周身的雨水都蒸成了雾。
他明明可以推开狄息野的。
可伴随着吻落下的,还有炽热的泪水。
他听见狄息野哑着嗓子喃喃:“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这个问题,直到双腿虚软的柳映微稀里糊涂地应允带狄息野回房间包扎伤口,都没想明白。
他游魂似的回到柳公馆,坐在客厅里的柳希临腾地起身,关切地递上毛巾:“你怎么又出门了?”
柳映微空洞的眼睛里汇聚起零星的光,很快又散了。
他扬起满是潋滟红潮的面颊,目光穿过柳希临,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狄息野……
柳映微喉咙发紧,嗫嚅着道了声谢,然后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
“表弟……”柳希临被柳映微沁着水意的眸子盯得心尖发颤,抬腿欲追,目光落在他的后颈上时,人却又直挺挺地僵住了。
柳映微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已经遮不住脖颈,露出了湿漉漉的皮肤。
那块雪白如画纸的皮肤上,若隐若现地盛开着红色的花。
坤泽的后颈有花纹,意味着已经有了结契的乾元。
柳希临大惊失色,堪堪停住了脚步,再也没有追上去。
他想要再多看一眼,以证实心中的猜测,柳映微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二楼。
已经快到晚上了。
乌云浓墨般从天幕上直坠下来,笼罩着黑漆漆的卧房。
柳映微手指发颤,拧门把手的时候,不知为何打了个寒战。他像是回到了两年前背着姆妈和白连余见面的时候,既恐惧又甜蜜。
咔嗒。
卧房的门开了。
空气中氤氲着雨水淡淡的腥气。
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阳台的边缘,半边身子淋着雨,皮鞋卡在地毯的边缘,没有他的应允,竟然就不进来。
柳映微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攥紧,他费力地鼓了好几下胸腔,才勉强呼吸到一丝氧气。
他见不得狄息野这样。
像是无家可归的大型犬,湿淋淋地站在主人的门前,无辜又难过地等待着一个或许永远也等不来的命令。
“进来啊!”
柳映微受不住,一路小跑过去,将狄息野扯进了卧房。
冰冷的气息也顺势延伸到了屋内。
“映微……”狄息野微微笑着,任他摆布,“柳公馆的墙好难爬。”
“……侬看,吾的手又划特了。”
乾元说话间,伸出了手。
五根修长的手指沾满鲜血,掌心里更是趴着一道深得柳映微不敢看的划痕。
这回,他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口,扭身就往卧房外冲。
“映微……映微!”狄息野没想到柳映微反应这么大,一下子急了,慌了,伸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你……你不管我啦?”
他小心翼翼地卖惨:“很疼,真的。”
“我去给你找大夫!”柳映微用力拍着腰间的手臂,不再是玩闹的态度,叫声里混着哭腔,“狄息野,你干吗啊?”
狄息野见他真哭了,手忙脚乱地将血抹在衣衫上:“不用大夫,映微,没事的……你瞧,只要不流血——”
乾元话音未落,就被发脾气的柳映微一拳砸在了小臂上。
“映微……”
哭得抽噎的柳映微压根不搭理狄息野,挣不开腰间的手,就拽着狄息野去拿卧房里的药箱,再颤颤巍巍地包扎他的伤口。
纤纤玉指舞蝶般翻飞,衬着暗沉的血色,竟有种别样的凄厉美感。
狄息野福至心灵,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柳映微的软肋,再次将头砸在他的颈窝里。
“好痛啊……
“映微,我的手好痛,腿也好痛。
“心……也好痛。”
“别说胡话!”
狄息野被含泪的柳映微打了轻飘飘的一巴掌,垂下眼帘,藏起了眸子里闪烁着的点点笑意。
“好,不说了。”乾元换了个姿势,将头枕在了坤泽的腿上。
柳映微的动作微微一僵,看着自己大腿上多出来的那颗黑色脑袋,咬着下唇踌躇片刻,还是没有伸手推开。
不是心软。
嗯,真的不是心软。
只是因为狄息野受伤了,不能再乱动罢了。
柳映微心烦意乱地包扎着伤口,手指时不时地触碰到乾元的掌心。但他很快又无法集中注意力了,因为狄息野的掌心很热,他一碰到,就犹如一块冰触及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觉得自己要被烫化了。
怎么那么烫人啊?
狄息野不会受了风寒吧?
柳映微用绷带打完最后一个蝴蝶结,心里冷不丁地冒出来了新的念头。
狄息野受了伤,又淋了雨,怕是真的生病了。
就在他担忧的时候,枕着他的大腿的狄息野已经悄悄扭过了头,将脸小心又小心地贴在他的小腹边。
柳映微身上的旗袍也沾了水,凉丝丝的一片贴在腹部。狄息野悄无声息地靠近,不自觉地打了个兴奋的战。
温热柔软的皮肤就在那层薄薄的,随手一扯就能扯掉的布料后面。
狄息野的脸颊和柳映微的小腹紧密相贴,形成了一块密不透风的隐秘角落。
他如痴如醉地嗅闻,被包成馒头的手不知何时探到了柳映微的身后。
他将脸埋进了柳映微平坦的小腹,犹如坠入郁郁葱葱的花圃。 白兰花,白兰花。
映微的信香是白兰花味。
可惜,狄息野没能尽情地闻上几口,就被揪着头发扯开了脑袋。
涨红了脸的柳映微低着头,从乾元的角度看上去,他的胸脯起伏如波浪。
他恼火地嚷嚷:“耍流氓!”
“没有。”狄息野眯起眼睛,痛苦地长喘一口气,“疼……映微,真的很疼。”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柳映微分辨不出来,但狄息野自个儿心知肚明。
疼是真的疼。
脖子上的抑制环一刻不停地往他的后颈注射药液,坤泽的信香摧磨着他的神经与理智。
但狄息野莫名地保持着清醒,一点儿也不想伤害柳映微。
他人生里头一回期待坤泽的信香。
他的央央,果然是那个可以安抚住他的人。
“疼……疼也是你……也是你活该!”柳映微揪着狄息野头发的手撤了些力气,六神无主地喃喃,“快走吧,待会儿姆妈来找我,瞧见你,我……我怎么办?”
他们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不说,就算是有了婚约,婚前也不该在夜里私会。
狄息野听出柳映微话里的不安,起身坐在床边,借着夜色,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眸,某一刻,忽地倾身。
冰冷的气息蜂拥而至,好似窗外的绵绵细雨,随风拍在柳映微的脸颊上。
柳映微想躲,狄息野滚烫的掌心却贴了上来。
“你真的要我走?”
“唔……”柳映微的心脏怦怦乱跳,胡乱地应着声。
“可我的手好疼,翻不出去你们家的院墙。”狄息野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块柔软的肌肤,将自己又贴过去了一些,几乎与坤泽鼻尖相贴,“映微,我的手再流血了怎么办?我的腿上也有伤,要是翻墙的时候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