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丝袜(23)
“我自己来。”他嗓音嘶哑,蕴满冷意的信香陡然爆发。
犹如一阵旋风,在隔间内爆发式散开。
金世泽一时不察,仿若被锐利的箭当面刺穿,不由节节败退:“行行行,你自己来。”
他当狄息野心情不好,主动退让:“我先下楼。你涂完口红就快些到床上去。”
言罢,转身往屋外走。
金世泽离开隔间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正是这最后一眼,让他的心不安地狂跳起来。
和狄息野一样,金世泽也是乾元,故而他深知坤泽信香对乾元的影响。
白肉庄的小先生们妖娆妩媚,即便再清心寡欲的乾元见了,都免不了动凡心。
浪荡如金世泽,更是心里长草,恨不能生出双翼飞回家中,与娇滴滴的沈清和缠绵。
反观狄息野却不然。
他也是乾元,可他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迷醉,神情还诡异地扭曲——闻到信香的乾元双目猩红,如同暴怒又见了血的野兽一般,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锁舌咔嗒一声舔进锁舌孔。
隔间的门在金世泽的眼前合上,狄息野的可怖面庞也被隔绝在了一门之后的房间里。
满头冷汗的乾元忽然觉得,让狄息野和小先生独处一室,并非一个好主意了。
诚如金世泽所想,这的确不是个好主意。
狄息野已经快被隔间内残留的信香逼疯了。他捏着口红,指尖用力到泛白,脑海中盘旋着两年前差点被他掐死的那个坤泽的哭号。
“……二……二爷……?”
而蜷缩在被子里的小先生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他悄悄掀开被子,露出了夹杂着希冀与胆怯的怪异笑容。
他看过报纸,晓得狄息野与柳映微订了婚。
多令人羡慕啊!
柳家的小少爷他见过几回,都是在百货商店里。
那真是顶顶好看的人,眉眼艳丽,一双丹凤眼顾盼生姿,偏偏气质清冷,一点儿也不显得妖媚。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旗袍,往货架前一站,再金贵的东西都被衬得没有了色彩。
而现在,那样谪仙似的人物的未婚夫就在自己的床前。
小先生望着狄息野,目眩神迷。
他才不觉得一个已经订婚的乾元还找情人有什么不对呢。白肉庄遍地都是这样的男人!
他只觉得刺激。
和这样的男人结契,得多爽啊。
小先生越想越是兴奋,两条腿打着摆子,在被子下暗暗敞开,露出湿漉漉的腿根来。
“二爷。”他又情欲满满地唤了一声。
狄息野终是回过头。
四目相对,小先生的笑僵在嘴角。
被坤泽的信香影响的乾元他见多了。进了白肉庄的门,再衣冠楚楚的乾元也能变成发情的野兽。
可没有哪只野兽发情时会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来。
小先生想要尖叫,但他知道柳映微就在隔壁,所以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滴大滴的泪涌出眼眶,摇摇晃晃的人影映在小先生湿润的瞳孔里。绝望爬上了他的面颊,他裹着被子,惊惧地盯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最后甚至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哭嗝。
“干什么?”好不容易走到床前的狄息野眼神一厉,扯掉了脖子上的抑制环。
失去控制的感觉美妙又令人沉醉。
乾元的额角突突地跳动,刚扯掉抑制环的手诡异地痉挛。
——掐住他的脖子。
——只要他死了,就不会有信香了。
——央央,只要央央……
亢奋的呐喊在狄息野的头脑中盘旋。
那声音忽男忽女,神经质地重复着几句早已刻在他心底的话,带着浓浓的恶意,想要将他逼疯。
可他早就疯了。
狄息野颤抖的手慢慢恢复了平静,面上的神情也沉下来,只一双深邃的眼睛如同浓重的夜色,黑漆漆没有一丝光。
乾元解开了衣扣,露出结实的胸膛,冷冽的信香也再次开始在隔间里流淌。
藏身于被子的小先生眼神一荡,恐惧如潮水般退散。
他手软脚软地瘫倒在床榻上,变成了一汪春水,陶醉在乾元的气息里。
狄息野却看也不看床上的小先生,自顾自地脱掉白色的衬衫,将口红举到脖子边,默不作声地抹了几道印子。
火红的口红在蜜色的皮肤上绽放,好似留下了几道不断渗血的口子。
狄息野走到梳妆镜前,弯腰打量镜中的自己。乾元面无表情地抬起下巴,手指在口红印子上狠狠地揉弄,直将一大片皮肤都染上血意,方才罢休。
“二爷……二爷……”
与此同时,在床上的小先生已经湿得不能再湿,双腿夹着被子,娇滴滴地呻吟了起来。
暴虐的破坏欲一瞬间涌上了狄息野的心头。
乾元的手猛地攥成了拳。他永远也忘不掉两年前差点被自己掐死的坤泽的惨叫。
凄厉,恐惧,声嘶力竭……
脆弱的坤泽用尽全身的力气,在生死的边缘爆发出来了惊人的求生欲。
可坤泽的爆发力再惊人,也只能在狄息野的手中无力地扑腾。
原来这么简单。
已经抠破了后颈的狄息野麻木地想,只要掐住坤泽的脖子,就能轻而易举地剥夺走一条性命。
只要掐死他……
只要掐死他,就可以和央央好好地在一起了。
“央央——”
“央央!”他着魔般呢喃,“我的央央……”
“二爷……二爷!”
沙哑的惊呼断断续续地钻进狄息野的耳朵。
他缓缓低头,没有光彩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焦点。
谁在求救?
是两年前的坤泽,还是——
狰狞的面目与记忆中的脸重合。
狄息野纳罕地生出了疑惑:是在梦里吗?怎么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坤泽?
他……死了吗?
不,没有死。
他应该已经被姆妈带走了才对。
“咳……咳咳,二爷!二爷!”
更绝望的呼号在狄息野的耳畔徘徊,乾元却毫无反应地收紧了扼制着小先生脖子的五指。
骨节分明的手指陷入了细嫩的皮肤,犹如五把开刃的刀片,不见血誓不罢休。
“二爷……”
呼救声低沉下去,小先生挣扎的手脚因为喘不上气逐渐疲软,只能一下又一下地痉挛,涨得通红的面颊也泛起了灰败的白。
他要死了。
泛着白沫的涎水顺着小先生的嘴角流下来,他的瞳孔开始放大。
他像只垂死挣扎的鸟雀,痛苦地鼓动着胸腔,悲鸣低沉又绵长,细细的腿每隔一段时间,才会疲惫地弹动一下。
命悬一线之际,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的缘故,小先生忽地从床上弹簧般弹起,嗓音沙哑地长吟:“二——二爷啊!”
狄息野暴出青筋的手臂狠狠一颤,眼里短暂地清明了片刻。
不是梦。
滚烫的掌心下,温热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弱地跳动,陌生的坤泽奄奄一息,他手上沾染的口红被汗水打湿,印在小先生苍白泛青的皮肤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红指印。
狄息野倏地收回了手,世界上的声音在积蓄了几分钟以后,轰然炸裂,惨烈地炸裂在耳膜边。
“你……”乾元头疼欲裂,摇摇晃晃地起身。
他望向自己的掌心,瞳孔被指尖晕染开的口红刺得狠狠缩了一下。
像血。
又是血。
狄息野茫然地抬起头,失手打翻了床头的台灯。
砰!
哗啦!
破碎的瓷片凄惨地碎裂在了地上。狄息野愣愣地注视着地上的瓷片,不知为何想要伸手去拾,结果手指被锋利的瓷片划破,真正的鲜血涌出来。
他僵硬地将手回来,闷哼着垂下了头。
而意识模糊的小先生用最后的力气带着哭腔叫了声“二爷”,然后彻底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