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丝袜(51)
可狄息野舍不得放手。
那是他的央央,他在德国撑过两年治疗的唯一动力。
他是他的解药,也是他的症结所在。
他病态的迷恋早已根深蒂固,哪怕是被柳映微厌恶,也无法根除。
“我会保护好他。”狄息野转身上楼时,自言自语,“两年前的我做不到,现在——”
“你怎么才来呀?”
娇嗔打断了狄息野的思绪。
乾元吃惊地抬头,但见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台阶上,斜坐着一道瘦弱的身影,如同血泊里横斜出来的一朵纯白的花。
柳映微坐在台阶的尽头,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拎着皮鞋,晃动的脚搅动着池水般的银月清辉,滴滴“水珠”顺着脚踝柔柔地飘落在各处。
他等得焦心:“狄息野,侬忘得啦,吾疼的呀!”
柳映微抬了抬腿,又念起现下穿的是旗袍,慌里慌张地压住裙角,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白晃晃的春光早落在了狄息野的眼中。
“没忘。”狄息野长腿一迈,来到了他的身前,“映微,我怎么会忘呢?”
乾元俯身,将柳映微从地上抱了起来:“抓紧了。”
“还用侬讲啊?”柳映微伸手环住狄息野的脖颈,以气恼掩饰羞涩。
狄息野却又低低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了句:“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再松手了。” “你说什么呀?”柳映微没听清。
狄息野拍拍他的背,将阴暗的情绪收敛得一丝不剩,只道:“不早了,擦完药早点休息。”
“擦药痛不痛?”柳映微的注意力果然回到了自己的伤腿上,心有余悸,“要是痛,还是你的错。”
狄息野叹了口气:“是是是,自然是我的错。”
等到了卧房里,柳映微果然因为擦药太痛,哭着将乾元从头到脚都数落了一遍。
他将腿架在狄息野的肩头,柔软的旗袍半搭在大腿内侧,哭着哭着,想起自己穿不了玻璃丝袜,更难过了:“伤成这样……这样……怎么穿丝袜呀?”
“不穿也好看。”狄息野没料到柳映微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纳闷道,“映微,你以前也是这样,衣服脏了就不高兴。”
“你懂什么呀!”柳映微颤颤巍巍地揪着裙摆,盯着狄息野捏着棉花团的手,一见它靠近就吸鼻子,“丝袜……丝袜是我拜托金枝儿去百货商店买的,姆妈……姆妈和我爹都同意我穿,咝——疼呀!”
他一大箩筐的话说完,狄息野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金枝儿是谁?”
“是姆妈给我的丫头。”柳映微没好气地对着腿根上的伤口吹气,“是个中庸,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经常给我煮鸡汤面吃。”
狄息野听他解释完,稍稍放心:“以后我给你煮。”
柳映微含泪反问:“谁要吃你煮的面?”
“映微,你不怕疼了?”狄息野闻言,手上微微用力,“药还没涂完呢。”
柳映微闷哼一声,不提金枝儿了,低头对着擦了药的伤口垂泪。
其实只是磨破了一小块皮,放在狄息野身上,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这样的伤痕出现在柳映微的身上,那就不得了了,娇弱的坤泽弓着腰,纤细的脊背折出了楚楚可怜的弧。
微妙的青涩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重逢伊始,狄息野觉得柳映微变化极大——他眼神清冷,语气淡漠,活脱脱是个清心寡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坤泽。
然而现在,狄息野又觉得以前的央央回来了。
高坐于云端的高岭之花飘飘悠悠地落在了乾元的怀里。
“我帮你吹吧。”狄息野丢了棉花团,俯身凑过去轻轻吹气。
一股热流直顺着腿缝而上,柳映微一个没忍住,嘤咛着软倒在了床上。
他愣了愣,继而扯着裙摆,红着脸往床里侧躲。
狄息野眼神一暗,起身追了过去。
月光黏糊糊地在他们身边流淌,狄息野很想问柳映微的心里是不是还有自己,但现在开口说话,未免太破坏气氛。
月色无限好,他们只需要一个吻。
狄息野也切切实实地去吻了。
乾元灵活的舌头撬开了柳映微紧抿的唇,大手铁钳般扣住了他的肩膀。这个吻炽热又绵长,燃尽了唇齿间所有的空气,也点燃了隐藏的情欲。
柳映微觉得裸露的肌肤着了火,火星随着呼吸,在他的皮肤上肆意游走。
他被迫仰起头,双腿被分得极开,柔软的后颈落入滚烫的掌心,那块细嫩的皮肤被搓得发疼。
“映微,我想咬……”狄息野松开柳映微的唇,复又缠缠绵绵地吻回去,“映微,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柳映微的唇被含得水光粼粼,喉结上下滚动,几乎当场就要臣服,含着泪答应下来。
但他在岌岌可危的理智崩断前,想到了后颈处的花纹。
那是曾经的白连余留下的痕迹。
柳映微还不确定,狄息野是否就是自己等了两年的人,所以他抽噎着拒绝:“不……不要!”
压在他身上的乾元明显有些恼火,狠狠地俯身逼近,却又艰难地收了力,将头重重地砸在他的颈窝里。
“好。”狄息野喘着粗气,一字一顿道,“我不逼你。”
言罢,偏头重新吻住柳映微,长舌长驱直入,在他的嘴里肆无忌惮地游走了一圈,方恋恋不舍地离开。
此时柳映微已是浑身绵软,后颈滚烫,两腿间潮气泛滥,连身上的旗袍都皱得没有了形状。
他巴巴地盯着狄息野,眼神里的惊慌刺痛了乾元的心。
“别怕我。”狄息野再次将脑袋埋进柳映微的颈窝,鼻梁蹭着他的喉结,嗓音嘶哑,“映微,你别怕我。”
柳映微想说不怕,但又担心狄息野当真对着自己的后颈来一口,只能含糊其辞,嚷嚷着要洗澡。
“腿都伤了,还洗什么澡?”狄息野无奈地起身,放任他往浴室跑,“映微,当心……换洗的衣服我帮你放在门口,好伐?”
“好。”柳映微躲在浴室的门后,捂着剧烈起伏的心口,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红云遍布的脸。
他喘了几口气,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拉下了衣领。
一朵若隐若现的红花盛开在粉白的皮肤上。
他果然动情了。
?
“烦死特了。”柳映微自暴自弃地扯开衣领,双手撑在水池边,努力地平复情绪。
未拧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落着水,像是墙上一刻不停地走着的石英钟。其实,他进浴室里的时间并不长,可是柳映微心虚,总觉得待的时间久了,狄息野会起疑心。
他一心虚,就拧开水龙头,往面上泼冷水,试图让身体里星星点点熄灭不了的火星沉寂下来。
“映微,衣服给你拿来了。”
沉闷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柳映微洗脸的动作微微顿住,等听到狄息野离去的脚步声,才再次将水泼在脸上。冰冷的水浇灭了他身体里跃跃欲试的火苗,也带走了那朵因为情欲而浮出水面的红花。
柳映微打着哆嗦扭头,染上寒意的指尖撩开覆盖在后颈上的头发,确信后颈上的纹路彻底消失,松了口气,转身打开浴室的门,取走了干净的白色衬衫。
他腿上有伤,澡是不能泡的,但柳映微还是坚持用湿毛巾擦了身子。
“冷呀。”待洗漱完,柳映微已经将后颈上浮现花纹的事抛在了脑后。
他小跑着回到卧房,掀开被子就往里钻。
坐在床边的狄息野连忙伸手将他捞到怀里:“头发都没干。”
拽着被子的柳映微冷眼睨过去:“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映微,这是我的房间啊。”
“哦,那我不能住了?”
“不是……”狄息野辩不过他,干脆另辟蹊径,“你腿上有伤,我晚上不仅要看着你不能乱动,还要给你换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