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这个神(20)

　　克里斯蒂亚诺很快就给出了回复：「罗纳尔多的身体素质、传球意识都是同辈中最好的。」——他不认为这个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在一个讨论他本人的评论区「论战」。
　　「只看英超比赛令你的视野非常局限。你该多看看欧洲其他的地方。」里奥一面觉得罗纳尔多自吹自擂非常蠢，一面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的身份线索。
　　克里斯蒂亚诺撇撇嘴，觉得梅西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真是蠢爆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就是想说你该看看巴萨的比赛好吗？克里斯蒂亚诺可不是傻瓜，他完全听得出这个言下之意。
　　「你认为我该看看谁呢？」
　　里奥想了半天还是没搞清楚自己到底该如何不动声色的暗示，于是他自暴自弃了，「你该看看巴塞罗那队的新人。很多都非常棒。」——再自暴自弃，里奥也还是没直接提到自己的名字。
　　克里斯蒂亚诺快为网线那头那个愚蠢的老对头的言行笑破肚皮了，「我看过巴萨的一场比赛，平淡无奇，尤其是那个梅西，我听说他是个天才但实际上呢？也只是一个喜欢炫耀花活的年轻人——哦，这点倒是和罗纳尔迪尼奥很像。」
　　里奥被激怒了——不是因为「像罗纳尔迪尼奥」这个部分，而是因为「只是一个喜欢炫耀花活的年轻人」这个部分。
　　「罗纳尔多试图单车过人的时候显然还是一个连花活都玩不好的年轻人。」
　　「广场上玩花式足球的人动作漂亮、海洋馆里顶球的海豚动作漂亮。」
　　「在比赛场上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和花式足球会一样吗？你让我质疑我们之间的谈话基础。」里奥愤怒地回复了罗纳尔多——他愤怒，但是也沮丧，他没想到罗纳尔多在陌生人面前会这样诋毁他的一切。他本以为他们是唯一能明白对方的人。
　　但是也许他错了，罗纳尔多也是一个对足球的美一无所知的人。
　　里奥还是一个年轻人，他比今后的他更容易沮丧和感到失望。
　　克里斯蒂亚诺叼着喝柠檬水的吸管皱起了眉——克里斯蒂亚诺非常确定梅西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
　　二十六七岁的克里斯蒂亚诺对于一切能让隔壁的小个子生气的事都抱有极大的兴趣，但是现在这个克里斯蒂亚诺更「成熟」，他非常不愿意让梅西认为自己是一个不配跟他对话、没有对话基础的无聊之辈——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基本自尊心。
　　所以虽然非常不情愿，但克里斯蒂亚诺还是下定了决心。
　　「好吧……我道歉。」克里斯蒂亚诺慢吞吞地回复了邮件，「我只是想说花活不是足球最重要的东西，胜利和拥有制胜的能力才是。」
　　「非常穆里尼奥的一个见解。但是足球如果没有美也就丝毫不能动人了。」里奥没打算轻易原谅罗纳尔多。
　　克里斯蒂亚诺感觉自己被冒犯了——这倒不是说他有多憎恶穆里尼奥，只是他在跟穆里尼奥长达三年的共事过程中的确经历了大大小小难以计数的不愉快和观念冲突。
　　他当年一味追求进攻，穆里尼奥近乎偏执的要求他必须参与防守。
　　——求求你了克里斯蒂亚诺，你也是偏执的。只不过你们偏执的方向不一样。
　　「后来」门德斯曾经这样总结那苦不堪言的三年。
　　「足球在于热血和对抗，它可不是大英博物馆里的中国瓷器。」克里斯蒂亚诺为自己发声。
　　“里奥，该出门了，我送你去训练场。”父亲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天啊，你没忘记今天的训练是下午吧？”
　　里奥迅速回答了一声，然后飞快给罗纳尔多发了邮件：「我要出门了，总是邮件沟通很麻烦，把你号码给我。」
　　呸！我偏不！
　　「发了，发短信的时候记得加区号，英国是44。」富有抗争精神的「呸！我偏不」先生这样回复。
　　下一秒，克里斯蒂亚诺的手机就响了。
　　「这是我的号码——L10」
　　克里斯蒂亚诺从鼻子里发出轻蔑地一声冷哼，回复了一个高傲冷漠的「哦」，然后随手把梅西的手机号存为「傻瓜」。
　　里奥看了一眼那个带着罗纳尔多式神经病色彩的「哦」，随手把对方的号码存为了「脑残」。


第30章
　　里奥很小心的保守着他和罗纳尔多之间的小秘密，实际上他也做的很好，整个巴萨更衣室没有任何人发现里奥的秘密。
　　「今天晚上巴萨有一场比赛，记得看。」里奥在开赛前给罗纳尔多发了短信，「首发名单上有梅西。」
　　克里斯蒂亚诺看着那条短信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正在厨房研究他的健康食谱的多洛雷斯——他怀疑门德斯和多洛雷斯达成了什么邪恶的共识，比如禁止他在家里或者任何人两个人的视线范围之内提及巴萨的梅西以及观看巴萨的比赛。
　　比如上周末，当他打开电视准备看一场西甲比赛的时候，多洛雷斯居然从厨房跑出来直接把电视线拔了——「豪尔赫说看电视影响视力。」
　　当时面对震惊的克里斯蒂亚诺，他淳朴的、不擅长说谎的母亲这样紧张而慌乱地说。
　　克里斯蒂亚诺能说什么呢……但是他必须想点办法为自己争取自由。
　　“妈妈，你最近太辛苦了，我给你和雨果订了两张电影票——当然，是你之前提过想看的那个。啊，我也爱你……当然，我会把晚餐都吃光，你放心吧……对，爸爸晚上有戒酒互助小组的活动，他要是回来我会注意他身上有没有酒味。”
　　“拜拜，雨果，不要喝酒，妈妈，看好他。”克里斯蒂亚诺兴高采烈地送走了刚搬到曼彻斯特来的母亲和哥哥。
　　不过即使计划通克里斯蒂亚诺的计划完成的非常顺利，他还是错过了一点比赛。
　　“十五分钟，罗纳尔迪尼奥闪电进球！”——十五分钟了算什么闪电……
　　他打开电视的时候巴萨的人已经抱做一团开始庆祝了——克里斯蒂亚诺早年对这个正处于一个时代的尾声和下一个时代的开端、统治力并不强的巴萨没有过什么关注，而且也跟现在还在队的很多人都没有过在场上互喷的经历，所以按理说他没必要为这个进球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所以，他之所以翻了白眼、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表示轻蔑完全是出自本能。
　　“好，刚才对方打了一波快攻，没有威胁，现在中场倒脚寻找机会。”
　　“不过对手的中场比较弱，普约尔把球抢了下来，交给过来接应的哈维。”
　　克里斯蒂亚诺低头吸溜了一口意面——不用看都知道，哈维只要把球稍微一捅就能递给斜前方不足三米远处的罗纳尔迪尼奥，罗纳尔迪尼奥稍微施展一下自己的小技术就可以把不远处一二三个防守队员过得如同死狗。
　　然后十有九点五就是2：0了。
　　克里斯蒂亚诺不喜欢哈维，但是他相信哈维的能力。
　　“可惜！哈维想传给恩里克，结果传丢了。”
　　克里斯蒂亚诺差点被配菜胡萝卜噎住。
　　你俩之间还有个大活人呢！你传给他干嘛……克里斯蒂亚诺叹了口气，看来什么好球员都曾经有过年少轻狂、梦想着自己能一脚一个单刀的荒唐岁月。
　　“罗纳尔迪尼奥似乎有些不满，他可能认为自己刚才处于一个刚好的接球位置——希望他冷静，巴萨现在还领先着呢。”
　　——啧，克里斯蒂亚诺虽然很喜欢巴西人，但是他也不得不说很多巴西人在爽朗乐观之外还有点在场上过于情绪化了。
　　“对方攻到了巴萨前场，一脚非常非常非常棒的高射炮——这真是太高风亮节了。”解说讽刺了一句，“门将开球，后场交中场过度一下交给了梅西，是的，这是巴萨今年刚刚上调的小将，上一次首发的时候表现非常不错，希望这场球继续努力吧。”
　　这球也不用看，这情况太梅西了——克里斯蒂亚诺吃了一块西兰花——这集戏在克里斯蒂亚诺在皇马的时候演了几百遍了。球交给梅西，禁区里有某个人——之前不是苏亚雷斯就是内马尔，现在应该是已经在加速的恩里克——前插、捅射，又是一个2：0。
　　克里斯蒂亚诺看这集都快看吐了——哎，今天的西兰花是不是没煮熟？他甚至在看的时候还来得及琢磨一下多洛雷斯的手艺是不是退步了。
　　“梅西带球过人！”
　　……
　　克里斯蒂亚诺觉得自己今天的智商和判断力都被巴萨羞辱了。
　　但是算了……反正梅西带球过人这集也看了好几百遍了，HE的几率也挺大的。
　　“梅西晃动，一个假动作晃过了第一个防守人——非常漂亮，他现在可以传给……”
　　傻子，梅西开始过人了还需要传球？克里斯蒂亚诺翻了个白眼，同情这个解说的智商。
　　事实证明，克里斯蒂亚诺的确是了解梅西的——就算不是最了解的那个，最起码也是最了解的之一。他在梅西的事情上总是无比正确——“啊？梅西没有传球，他是要过第二个人吗？”
　　要不呢？不传球当然就是要过人了……
　　“第二个防守队员过来放铲！梅西！让我们看看梅西！梅西挑球、胸部停球之后卸到脚下，然后如法炮制再过了第三个放铲队员，直接往禁区里突了！”
　　“现在禁区里有巴萨……”
　　“不！梅西继续带球！”
　　克里斯蒂亚诺把吃干净了的盘子推到一边，拉过桌子上的抽纸盒抽了一张纸巾呼噜了一下嘴，开始思考梅西今天到底是哪里有毛病，为什么非得疯狂过人——是的，这一定是有理由的。
　　说真的，刚才哈维都要过去接应了，你把球给他不就完了吗？
　　“穿裆！”
　　克里斯蒂亚诺被解说突然提高了几个调门儿的声音吓了一跳。
　　“梅西过掉了第四个防守人！难以置信！这个十六岁的……”
　　“捅射！球进了！”
　　“难以置信！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的西甲首球！难以言表的出众表演，非比寻常！”
　　克里斯蒂亚诺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哇！梅西做了一个非常特别的……恩，庆祝动作——他特意翻过广告牌跑到摄像机镜头前开始……一二三四……他……按顺序伸出了四根手指？”
　　“这是说……他过掉了四个人吗？”解说可能觉得这个姿势过于智障了，“不过……好吧，年轻人的骄傲。毕竟，过了四个人射门进球对于任何球员都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接下来的话克里斯蒂亚诺一概没听到。
　　那一瞬间他只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滚烫的水烫到，骤然缩成了一团之后，又立刻被浇上了一桶冰水。
　　他咬着嘴唇的牙齿在战栗——他以为他都忘了、都释怀了，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可以遗忘、宽容那些曾经冲着他喊梅西的名字试图激怒他的球迷，可以遗忘、宽容那些嘲讽挖苦他的各路媒体或者足球界的名宿。
　　但是他不能遗忘这个举出四根手指的简单动作和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梅西脸上的笑容。
　　是的，他从来都没忘记过这个动作——即使现在它的含义变了。
　　克里斯蒂亚诺永远都不会忘记梅西「当年」作出这个手势的时候他感受到的隐含的轻蔑——你看，罗纳尔多，我连续拿了四个金球了，你呢？你要甘于堕落为芸芸众生之一了吗？拜托，别这么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