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徒又在欺师灭祖(76)
沈修远死死咬着唇,脸颊绯红,满脸泪痕,紧闭的眼尾红艳如一抹胭脂,整个人汗涔涔地瘫软在他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须臾,他哑着嗓音,虚弱道:“你以前……也这样?在这种事上,强逼着我说不会离开你?”
凌却尘别开眼。
以前他虽然也很担忧沈修远那帮子心怀不轨的徒弟,但还不至于此,唯独这一次,是真的怕了。
因为沈修远在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选了洛怀川。
之后又过了三日。
两人的关系不能说差,但也绝谈不上好。沈修远似乎心有余悸,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他,却又几次三番与他的视线不经意间相撞,然后做贼似的匆匆躲开。
凌却尘先失落,后知后觉惊喜,便不动声色地注意起来。
他发现沈修远果然在偷看自己,还不止一次,哪怕洛怀川醒着的时候,偶然回头,也能撞进那双澄澈好看的凤眸里。
凌却尘:“?”
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这日,他把沈修远堵在了屋后的菜地里。
沈修远怀里抱着一罐刚取来的新雪,抬头见他大步流星地径直朝自己走来,顿时眼神闪躲,步步后退,很快被逼到了屋后的古树下。
“咚”的,一只手按在了树上,震得那粗壮的树干都晃了几晃,积雪簌簌地往下掉。
沈修远无路可退,又被他困住,不得不抬起头来,色厉内荏道:“你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你偷看我做什么?”凌却尘随手拂掉了落在他肩上的一捧雪,凑近了低声问道,“若是你想,我可以天天让你看,横看竖看,甚至躺着看都行,何必偷偷摸摸的?”
第71章
沈修远被他如此露骨且不要脸的话给震到了,一下没抱住罐子,“扑通”掉地上了。
“你你你……”他咬着牙,终于忍不住一把揪住凌却尘的衣襟,反手把人给狠狠抵在了树上,语调里带着一丝崩溃,“我问过杜若了,他说你是什么第一大宗的客卿,谦谦君子、风评极佳,怎么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这样不知羞耻?!”
凌却尘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给惊得懵了一下,旋即笑起来。
他一笑便如冰雪消融,春水汩汩,像是极寒的石头缝里绽出来的高洁之花,千百年难得一见,见之便一生难忘。
沈修远怔了怔,不自觉松开了手上的力道,皱眉道:“笑什么笑。”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你被那些话给骗到了,之前也有,还问我是不是装的。”凌却尘抚了抚衣服上的褶子,随后抓着他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靠近过来,“不过何必去问杜若?我就在这里,你不能亲自来问么?”
沈修远呼吸微乱,心跳顿时急促起来,一心想要把手缩回来,却被紧紧握住了手腕。
“阿晏,你到底怎么想我的?”凌却尘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笑意未收,“你躲着我,却悄悄地和别人打听。没事就守在洛怀川床边,又总在偷看我。你在想什么?”
沈修远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那你对洛怀川又是怎么看?”
“我……也不知道。”
凌却尘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那便算了。”
沈修远以为还要再被好生纠缠一番,没想到他竟这样干脆地转身走了,呆愣须臾,还未想明白,便先抬脚追了上去。
“你等等!”
凌却尘步伐如风,转眼就没了影儿。
沈修远没追上,反倒和杜若撞了个满怀。
“哎,小心!”杜若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我刚看见却尘走得很急,好像生气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沈修远顺着雪地上的脚印朝远处望了望,眼见肯定是追不上了,不由头痛。
“他以前都这样的性子?”
“什么性子?”
“急性子。”沈修远皱眉,“我不过是需要些时间与他重新熟悉,暂时不愿与他亲近,他怎么就这般急不可耐?”
杜若:“啊?”
“他似乎在怕什么。”沈修远又琢磨了一会儿,转头问杜若,“你知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杜若依然是一个单音节:“啊???”
“我说杜兄,你还能讲点别的吗?”
“不是,”杜若缓过劲来,“你说的这些,和玄明君一样也对不上号啊。让我怎么说?”
沈修远目露怀疑:“你真的是他十年好友兼师哥?”
杜若怒道:“你可以质疑别的,但不能质疑这个!”
“……行。”
“肯定是你让他觉得不安了。”杜若为了给自己正名,立刻摆出一副“我懂”的样子,“你说你身为他的道侣,被人掳走了十天半个月,他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奔波寻人,结果你不但不记得他了,还和好几个徒弟纠缠不清,你看那个妖王,都想娶你了。肯定是你的错。”
“……啊?”沈修远眼神放空,磕磕巴巴道,“封、封长宁也是我徒弟?”
“嗯,是,没错。我亲耳听到却尘对他说,‘我是你师娘’。”杜若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来,“‘阿晏亲口承认的’,你是没看到,差点直接把妖王给气死了。”
沈修远:“……”
他深吸了一口气,蹲下来,捂住脸,崩溃的声音从指缝里倾泻出来:“我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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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情于理,沈修远都不想再见到封长宁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凌却尘第三次试图带着他离开万界山时,封长宁又穿着那身流光溢彩的华丽长袍,叮叮当当地出现了。
后面是一排黑压压的熊精。
封长宁难得没有挂着他那招牌的自信笑容,神色肃穆,朝沈修远一伸手:“跟我回去。”
沈修远当即谨慎地退了两步。虽然自己跟凌却尘的关系暂时还僵着,但见封长宁这么一伸手,他还是下意识地往凌却尘身边靠了靠。
“你们走不出去的。”封长宁被拒绝惯了,也不在意,迎着风一挥袖,转身露出身后乌泱泱一片的熊妖,眼神冷肃地看向凌却尘,“玄明君,本王劝你还是尽早离开万界山,断了念想。”
“但你也带不走他。”凌却尘瞥了一眼挨在自己身边的沈修远,从容不迫道,“万界山风光秀美,我们不急。等哪天白凤道掌门想起自己的爱徒许久未归,遣人来寻,到时候一乱起来,我们便能轻易脱身了。”
封长宁脸色又沉了几分。
他担心的就是这点。
自家的这帮熊妖下手没轻没重的,很容易伤到沈修远和洛怀川,不伤人又把人困住的法子只有幻境。
但对面有四个,他没有信心一下子把四个人都给困住,何况里面还有个根本不惧任何幻境的洛怀川在。
封长宁叹了口气,负在背后的手轻轻比了个手势。
“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的。”
熊妖们得令,低吼一声,身形陡然诡谲轻盈起来,错落站位,围成数圈,奔走不停,踏得积雪泥泞湿滑,里里外外圈圈层层竟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熊妖,将这片地方围得严严实实。
随后他一打响指。
清脆的响指声回荡在湛蓝晴空之下,凌却尘霎那绷紧了脊背,抽剑出鞘,做好了应敌的打算。但这一声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身旁的沈修远忽然脸色煞白,闷哼一声,冷汗唰地流了下来。
“阿晏!”
“我……我没事……啊!”
“别紧张,本王只是想恢复师尊的记忆。”封长宁信步走来,身上的金银玉石晃动着愈发闪烁,眼底有黯然一闪而过。
他眨了下眼睛,很快恢复如初,又微笑起来:“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瞒与不瞒已经没有意义了。本王是不会放他走的,清衍君将是我此生唯一承认的妖后,与本王共治这绵延万里的万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