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徒又在欺师灭祖(17)
虽然勉强解释得通,但很奇怪,不像是凌却尘会做出来的事。
须臾,杜若咽下最后一块酥饼,忽然道:“如果他真是你要找的人,你打算怎么报恩?瞧你这架势,难道是准备以身相许?”
凌却尘冷不丁一口茶呛住,咳得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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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沈修远刚给菜地浇完水,喂完鸟,准备收拾收拾吃饭。
不知哪处山峰上突然爆发了一阵雷鸣般的声响,灵气层层荡开,惊得山雀叽喳乱飞,隔着结界都能感到那股猛烈的余劲。
没多久,送饭弟子就带着食盒跟小道消息一块儿来了,说是大师兄和玄明君切磋输得很惨,被狠狠揍了一顿,也不知又怎么把人惹急了。
“又?”沈修远随口打听,“他们经常切磋吗?”
“是啊。”送饭弟子道,“玄明君刚来那会儿冷冰冰的,不喜欢跟人说话,天天往演武场跑。那段时间演武场都没人敢去,去了就是挨揍,最后还是大师兄把这个祸害带走了。可怜大师兄十战九输,不开心了好久,都怪那臭脸门神……哎,不是我说玄明君的坏话,当时大家私底下都这么叫。”
房门忽然被叩了三下。
云琅崖上就俩活人,沈修远在屋里,敲门的是谁不言而喻。
送饭弟子立刻噤声,赶紧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
凌却尘回头望了眼慌张离去的背影,问道:“他说我什么了?”
“没什么。”沈修远打开食盒盖子,笑道,“说你切磋赢多输少,比杜若强许多。”
“没有的事。我主修剑道,杜若是杂修,不曾刻意专修某道,跟我切磋起来难免吃点亏。”
凌却尘刚打完架回来,衣衫微乱,气息也不稳,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模样大相径庭。他随意地将剑搁在一旁,道:“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沈修远一愣:“不是来蹭饭?有别的事?”
每次小徒弟到这儿来都会找个由头,不是送药就是送衣服,最常用的就是蹭饭吃,好像没事就不能来一样。
今日居然一反常态,没找借口。
凌却尘此时还有点不太冷静,耳边反复萦绕着杜若最后的那句话,心不在焉地张口道:“无事,就来看看你。”
说完就觉得不对,掀起眼皮,正对上了沈修远困惑的眼神。
“看我?”
“……不是。”凌却尘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找补,“我……我刚从掌门那回来,听说这次万宗大会盛况空前,不少往年没资格参加的小门派也会前来,为了防止魔修混入,负责巡逻的守卫数量会翻倍,特来知会你一声。”
他过去甚少陷入这种尴尬境地,找补的时候透着几分生涩,所幸某人没有瞧出来。
“哦。”沈修远夹起一块糖醋鱼,裹在米饭里送入口中,片刻后,忽然惊到了似的,猛然呛咳起来,“……你说什么!??”
凌却尘皱了一下眉,起身过来替他轻轻拍了拍背,道:“被鱼刺卡着了?”
沈修远摇头,嗓音带着一点沙哑,含混道:“你方才说、咳咳……往年没资格参加的小门派也会来?”
凌却尘眉心微松,应道:“嗯。”
“小门派……有多小?”
“我无权插手仙鼎盟事务,并不清楚其中细节。而且这届万宗大会由点苍派负责,请帖是他们发的,白凤道知道的并不多。”
沈修远顿时垮了脸。
先前他那般痛快地答应前去,是因为心里清楚,水云台从来都接不到请帖,不可能参加万宗大会,但这么一来可就说不准了。
若水云台拿到了请帖,掌门必然是要出席的。而当年在自己死后,最有可能继任掌门之位的就是洛怀川。
那恩断义绝的一剑,可谓是痛得锥心刺骨,说不恨是假的。
真真冤家路窄。
凌却尘察觉到他的不高兴,道:“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着万宗大会上,可能会有故人相逢。”沈修远迅速回神,将那点不安的情绪藏得滴水不漏,支着下巴,冲他一笑,“乖徒,能给为师准备一副面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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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点苍派附近的清水镇外。
沈修远脸色苍白地从凌霄船上下来,浑身都是软的,摇摇欲坠,一步三晃。
凌却尘搀住他,低声道:“你没坐过凌霄船么?”
凌霄船造价昂贵,极耗费灵石,但船身结界可以抵挡大部分妖兽的袭击,快速且安全地抵达目的地,也只有三宗六派这样的大宗门才用得起。
就是有点不好,遇上风雨容易颠簸,没坐过的人容易晕。
“不是。”沈修远抓着他的胳膊,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气若游丝道,“……我饿。”
不论是掌门随行,还是有资格参与万宗大会比试的弟子,都是辟谷了的,所以凌霄船上压根没有准备吃食。
船行了整整三天,沈修远也就饿了三天两夜。
差点饿死。
凌却尘:“?”
他要和杜若轮流负责船上戒备,顾不上其他,沈修远没说,他自然不知道。
“你没带辟谷丹?”
提起辟谷丹,沈修远面上浮现出一丝窘迫和羞愧,小声道:“我……想拿,但拿错瓶了。”所以也没好意思告诉凌却尘,想着修道之人饿个几天也饿不坏,谁料这么难捱。
凌却尘无语片刻,忽然笑了声,温声说道让他等着,回头找杜若简单交代了两句,然后拎着软绵绵的某人就进了清水镇,直奔镇上的客栈,点了个三菜一汤。
荤素搭配,十分下饭。
虽然很饿,但沈修远的吃相依旧斯斯文文,又快又安静,一会儿就风卷云残地扫光了菜碟。他舔了舔嘴角,抬头道:“还有吗?”
凌却尘正盯着他唇边不慎沾上的那一点酱油,琢磨着要不要帮忙擦掉,冷不丁迎上了那期待的眼神,顿了顿,开始掏钱。
“小二,加菜。”
“哎,来嘞!客官要加什么……”
小二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突然间,窗外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喊,把他吓得一哆嗦,连肩上的搭巾都掉了。
“魔修——!有魔修杀人——!!!快!!快去通知各派掌门……快来人……”
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倒霉弟子,浑身是血跌跌撞撞从窗下跑了过去,口中慌乱地叫嚷着,没两步就扑通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凌却尘霍然起身。
“魔修?他们怎么敢来万宗大会!?”
沈修远脸色也变了,但和凌却尘想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他想起那年的万宗大会,有人故意把堕魔后神志不清的自己带到了青云落,放任自己大开杀戒。当时魔修祸乱端倪初现,本就令人恐慌不已,再这么添把火,直接将整个修真界推向了混乱无序的深渊,其心可诛。
杀人的未必真是魔修,背后的人却定然与魔修脱不了干系。
自祸乱终结,魔修们夹着尾巴退居南寻州,整整十年未敢越界,却在这场万宗大会前夕突然现身,杀人作乱,同样引得各大宗门心慌。
很难不让人想到当年的那场陷害。
他正准备出去一探究竟,却被人横剑拦住了。凌却尘目光紧紧盯着窗外的街市,把钱袋扔在桌上,道:“外面不安全。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钱拿着,随便吃。”
第15章
沈修远又坐回去了。
他想起自己这会儿只是个筑基中期,只会碍手碍脚,于是心安理得地拿过钱袋,数出几枚铜板,跟小二点了半只盐水板鸭,顺便叮嘱道:“此事有古怪。乖徒,回来后记得与为师细细说说。”
凌却尘一只脚都已经迈出去了,闻言又收了回来。
沈修远:“?”
小徒弟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在凌霄船上的那三天,你一次都没喊过我‘乖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