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徒又在欺师灭祖(56)
“有点。你有几成把握?”
“六成。”
沈师尊沉吟片刻,忽然起身朝堆着纸笔的那张桌子走去。凌却尘不明就里,跟了过去,见他在翻箱倒柜,不知想找什么东西。
很快,他找出了一支笔和一盒朱砂。
凌却尘眼皮一跳,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妙,往后退了半步:“你想做什么?”
“祝福。”沈修远道,“就是给你额头上描个红点。”
“!!!”小徒弟转身就跑。
沈师尊凶神恶煞地扑了上去,拽着人的衣服往回拉:“点一个,会有好运气的!”
小徒弟誓死不从,拼命挣扎:“那是点……点给垂髫稚子的!过了七岁就不点了!!”
“我这个不一样!”沈修远把人按倒在床上,刚举起沾了朱砂的笔,就被“啪”地扣住了手腕,这笔死活落不下去,“听、话,乖徒!”
自打两人坦诚相见过以后,凌却尘就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他一时失神,终于被沈某人得逞,如愿以偿地在他眉心飞快点了个红点。
凌却尘:“……”
“不许擦掉。”沈修远笑眯眯地亲了他一口,“事成之后再给你别的奖励。”
“……”
凌却尘屈服了,他实在没办法拒绝这样黏黏糊糊又很可爱的师尊。
趁着时间还早,两人一块儿溜下山去吃了个早饭。
云顶镇的市集早在破晓时便热闹起来,冒着热气的薄皮馄饨,满满一竹屉的千层蒸糕,还有什么蛋卷儿饼和清粥榨菜混迹其中,各色味道在蒸腾的白雾里交织成人间烟火,将清晨的阳光拉得很长很长。
沈修远坐在馄饨摊子上,对着汤匙里的馄饨一口一口呼着气,吹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咬破了皮,被烫得一皱眉。
凌却尘很克制地和眼前这张泛着油光的木桌保持距离,道:“慢点吃,不急。”
“这不是……呼嘶……怕耽搁了……”
“早点晚点都不碍事。”凌却尘笑起来,“封印这种事又没什么吉时,能不能成全看他造化。”
“要多久?”
“最多一个时辰。”
“那我……”沈修远又咽下一只馄饨,踌躇片刻,缓缓道,“那我先不跟你回去了,干等着心慌,就在这条街上随便走走好了。”
“好。”凌却尘刚应声,就见某人把手伸到自己面前,摊开,一脸期待。
他懵了一下:“干什么?”
“我身上没钱。”沈修远眨眨眼,“你不会让我不带钱就逛街吧?”
凌却尘:“……不会。”
他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放进了那只修长好看的手里,分量压得那手微微一沉。
沈师尊掂了掂,十分满意,往怀里一揣,继续低头唏哩呼噜地吃馄饨。
-
凌却尘回到山上时,洛怀川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师尊呢?”
“他刚吃过饭,想走走。”凌却尘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粉末扔过去,“服下。”
“这是什么?”
“化功散。”
洛怀川神色一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我要引着你体内的大部分魔气进入丹田,封印在金丹之中。但这些魔气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即便你无意与我的灵力相抗,也不能保证它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吃了这个,对你我都好。”
“你这封印魔气的法子到底是哪里来的?闻所未闻。”
“以前看过一本制作魔种的典籍。”
“……”洛怀川脸色有点不好,“你是打算往我的金丹里灌入魔气,再制成魔种?你真的是玄明君?”
“如假包换。”凌却尘朝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彬彬有礼地一笑,“别怕,只是借鉴了一下封印魔气的办法,并不是真的魔种。”
洛怀川看了他两眼,进屋找了个茶碗,将粉末化开,一饮而尽。化功散效用发作得很快,几息之后就觉得乏力起来,身子一晃,跌坐在床上。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忽的眼前一暗,就见当头一掌拍了下来。
……
…… ……
洛怀川一度以为自己死了。
失控的魔气在经脉里奔腾,两耳充血,嗡嗡作响,除了剧痛还是剧痛。
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昏沉着往后倒去,又被人轻轻扶住,接着体内乱窜的魔气被浑厚的灵力狠狠一撕,硬扯着往丹田去。
哪怕不清醒,他也痛得忍不住剧烈挣扎起来,魔气刹那沸腾如水,悍然朝着灵力反扑。
忽然口中一凉,有什么东西化开来,带着一点腥味,丝丝缕缕地顺着咽喉下去,修补着受损的经脉,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
终于,体内的魔气稀薄得宛如晨雾,再翻不起风浪。
洛怀川慢慢睁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盘坐在床上,身边横七竖八地滚着几个瓷瓶,上面还沾了血。
“我这是……?”
“可算醒了。”
凌却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竟同自己一样沙哑。洛怀川吃力地回头看去,瞧见他神色疲倦地捏着手指,正往上面倒止血粉。
“你的手怎么了?”
“我的血能增强丹药效用。”凌却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些空瓷瓶,“你把我的保命丹药都吃空了,记得还钱。”
“……”洛怀川恍惚想起了方才化在口中的清凉,好半天才低声道,“我以为你想趁机……抱歉。”
凌却尘停下了撒止血粉的动作,若有所思:“如果真要除掉你,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洛怀川:“???”
“开玩笑的。”凌却尘随手扯了点纱布给自己缠上,下了床去铜盆边擦手,“既然这么不信我,怎么还吃了化功散?”
“……”
凌却尘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猝然回头看他。
洛怀川躲开目光,把被血弄脏的外衣脱去,沉默地收拾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52章
瓷瓶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屋内的空气凝滞到令人窒息。
就在凌却尘忍不住想开口的时候,门外传来“笃笃”两声,敲得还很小心翼翼。他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朝门口瞧了一眼,道:“进来吧,已经没事了。”
沈修远推开门,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发现两个人都好好的,顿时松了口气,抱着个布包跨了进来。
凌却尘一眼看到布包上有个非常眼熟的铺子印花,轻轻皱了一下眉。
“你等会儿啊。”沈修远只是跟他打了个招呼,转头就兴冲冲地、献宝似的往大徒弟跟前一凑,从布包里捧出一套泛着光泽的雪色衣服,“乖徒,为师瞧见这套衣服和你以前喜欢穿的样式差不多,就给你买回来了。穿上试试?”
洛怀川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衣服。黑漆漆、旧兮兮的,下摆打着几个不太显眼的靛青补丁,袖口还沾着一块变得干硬的血迹。
他又看向那套被人小心捧在手里,干干净净的雪色衣服。
“……算了。”他低低道,“我现在不喜欢了。”
沈师尊看上去有点失望。
“不喜欢了啊。”他嘟嘟囔囔地把衣服放了回去,扒拉几下,转头又拿出一套质地柔软的玄色长袍,带着一点小得意,“幸好为师还备了一套。这个跟你现在穿的差不多,总该喜欢了吧?”
洛怀川一愣。
好像有什么柔软又暖和的东西从心口烘烘往上涌,他只觉得眼眶微涩酸软,脸颊也变得很热,有几分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沈修远见他没吱声,就当他没再拒绝,顿时高兴起来,从铜盆里捞起一块干净的帕子拧干,坐到床边,给他擦了擦脸:“怎么弄得这么多血,也不知道擦擦……手上也有,藏什么,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