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难为(3)
蔫儿的不只是两个使臣,底下亲贵多少人也露出失望之色。
缅甸使臣微微一笑,笑里藏刀,举杯道,“陛下高义,实在令小臣感佩。小臣借陛下的美酒敬陛下一杯。”
使臣都是以舌头为武器的人,越南使臣这话说的比先前那个直性子鞑靼使臣更见功力。明湛不留后嗣算高义,那凤景乾这位默许明湛不留后嗣的太上皇算什么?
明湛笑道,“若别人这样说,朕得以为他是在挑拨朕与父皇的父子之情。不过你们缅甸人说,朕就信你是在赞朕呢。朕记得如今你们国王的王位也是自他的堂伯父耀日王手里继承的,对吗?”
缅甸使臣年过四旬,形容中带了三分机敏,自若一笑,“陛下多虑了,如此看来,陛下与我王同是有大福份之人哪。”
“是啊,都说朕有福。”明湛微微一笑,漫声道,“你们国王自然也是有福的,只是可惜耀日王无福,听说耀日王膝下八子三女十几个孙辈,竟然天降横祸,一场大病,全都没了。”
缅甸使臣再厚的脸皮,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谁不知道如今缅王并非缅甸正统,而是耀日王收养的远房堂侄。缅王年轻时便野心勃勃,篡位后将耀日王嫡支斩尽杀绝。或许是缺德事做多了,至今无嗣。
明淇眸子半眯,笑一声,“我记得你们国王并无儿女,哪里来的公主呢?”自己破锅料泥收拾不清楚的破落户,还敢笑话别人。
缅甸使臣见明淇一身银甲黄衫,头戴金冠,容貌俊美,大咧咧的坐在凤景乾下首第一位,心里寻思明淇的身份,一面笑道,“我王收养我国奈达将军之女为义公,封为公主,意欲与天朝结媂结连理。”其实缅甸使臣已经有些后悔出言不逊了,他家公主自然是奔着明湛来的,不想明湛要将公主转赐宗室。缅甸使臣心有不满,就刺了明湛一句,却忘了明湛出身镇南王府,镇南王府与缅甸如今虽无大的战争,可小范围的争端还是时时不断的。
镇南王府对缅甸王室的了解更胜于帝都皇室,他一句话出口,便被明湛讽刺了回去,如今连自家贴牌公主的老底都被揭穿了,顿觉面上无光。
明湛也没理会缅甸使臣举着酒盏的动作,对明淇道,“原来如此,还是姐姐知道的清楚。”虽然自家也经常性的往外输出贴牌儿公主,不承想终日打雁的人,竟险些被雁啄了眼。
明湛虽没再说别的话,不过这位缅甸公主明显含金量下降,身价大跌!
越南使臣扫一眼缅甸使臣,有些幸灾乐祸的开口,“陛下尽可放心,我国倾城公主可是我国国王的亲生女儿,自来最受我们国王宠爱。因公主仰慕天朝文化,自愿与天朝联姻。”
原本越南与缅甸中间隔着澜沧王国,遵徇远交近攻的原则,俩国关系并不差。近些年,因澜沧王国分裂,越南与缅甸争相瓜分澜沧国土,时不时就要打一场,故此,就有些水火不见容了。得此良机,越南使臣自然要奚落缅甸使臣一番。
缅甸使臣露出一抹讽刺的笑道,“叫我说,贵国公主虽是国王之女,却不大吉利啊。”
“你胡说什么!”越南使臣顿时就黑了脸,怒道,“我国公主乃国王掌珠爱女,岂是你们那低贱民女可比!”
“你说谁低贱!”缅甸使臣也恼了,指着越南使臣道,“看看你们公主叫什么名子吧。倾城倾城,倾是什么意思,乃倾覆亡覆之意。哼,你们公主怎么不干脆叫亡国公主更恰当!如今皇帝陛下登基大喜,你们送个亡国公主,岂不是安心诅咒皇帝陛下么。”一面吵架,一面给越国人拉仇恨。
明湛差点笑出声来,原来倾城还有这种解释啊。
大凤朝的官员们俱忍俊不禁,哪知两位使臣对讽不过瘾,一个没留意,两人已经君子对口又动手,撸袖子干上了。
文人打架,着实不雅。
两人对掐着脖子,然后脚下对踹,嘴里对骂,“你再动手试试你再动手试试你再动手试试你再动手试试!”过一会儿翻着白眼,眼瞅着就要把对方掐的厥过去了,嘴里的话更加强横了,“掐不死你掐不死你掐不死你掐不死你!”
明湛只顾看热闹,还是凤景乾瞪明湛一眼,吩咐道,“还不把使臣们拉开。”
小太监们一拥而上,总算将两个冤家拽分开来。凤景乾笑着当调解员,“都说了今日是朕与明湛大喜的日子,你们是来给朕与皇帝祝贺的,怎么倒动起手来。”
越南使臣整一整歪掉的帽子,起身深施一礼,客气恭敬道,“请两位陛下恕罪,缅甸使臣辱及我国公主。贵国有句话叫‘主辱臣死’,小臣岂能容他,请两位陛下恕小臣失仪之罪。”又恶狠狠的对着缅甸使臣道,“今日之事,我国定不会如此罢休!”
缅甸使臣揉着脖子上的淤痕,亦先对上行礼致歉。然后,极藐视的看越南使臣一眼,鄙视道,“我等着!”看你能怎样!
公主没嫁成,倒又结了层仇怨。
明湛看了场热闹,跟着和稀泥道,“来来,看歌舞吧。你们远在南面儿,也见识一下我天朝的歌舞音乐。”
宴会结束的并不晚,这年头儿不似现代夜生活丰富。
要知道,古代是有宵禁的。
为啥古人起的早,那是因为睡的早。不然,你真以为古人是三更睡五更起的超人哪?大家早些散了宴会回家睡觉,明儿还有早朝呢。
凤景乾笑问明湛,“你是怎么瞧出那个鞑靼副使是三王子假扮的,朕都没看出来。”
“飞飞告诉我的。”明湛也正想问呢,“飞,你怎么认得那啥三王子的?”
阮鸿飞坐在一畔只当没听到明湛的话,他当然不会向凤景乾解释。
凤景乾最瞧不上阮鸿飞那副大爷相,笑一笑,对明湛道,“天晚了,这忙了一整天,明儿还得早朝呢。你们先去歇了吧。”把奸细明湛派了出去。
明湛与阮鸿飞去了偏殿安置,由侍女伺候着去了龙袍,然后洗手洗脸,跟阮鸿飞一个脚盆里泡脚。
明湛的脚背比常人高一些,脚心自然弯出一个弧度,微胖。他素来是个四体不勤的,软软的脚心去踩住阮鸿飞细白的脚面,真是没天理,连脚都比他的好看。明湛一心二用,追问阮鸿飞,“飞飞,你是怎么认出鞑靼家的三王子来着?”
人家王子特意装成来使,哪怕明湛觉得这小副使生的挺轩昂俊俏、人模狗样的,也看不出这小子王霸之气侧漏啥的,更没往王子身上想,还是阮鸿飞悄悄提醒明湛的。以至于,明湛今晚着实出了回风头,震慑了鞑靼使臣。
连大凤朝的亲贵都给明湛哄的一愣一愣的,私下都说,“陛下有识人之明哪。”咱们就没看出来。
或者许多人有另一层的想法,虽不便宣诸于口,心底对明湛却是更加敬畏了。
“他小时候我见过一回,虽说人长大面貌会有一定的变化,多看几眼自然能认出来。”阮鸿飞叹道。
明湛顿时不乐意了,醋道,“你这是什么口气啊!是不是特遗憾没多见几回啊!看他长的,哪里跟得上我呢。”掐指一算,王子小时候,明湛心下若有所悟,小心的盯着阮鸿飞问,“飞飞,你是不是特喜欢小孩儿啊!”难道是恋童!要不怎么在他小时候,他家飞飞就格外关照他呢!
“刁恶,娇气,哭包。这世上还有比小孩儿更讨厌的东西吗?”
阮鸿飞将拿从脚盆里拿出,便有漂亮的侍女捧着柔软的布巾小心温柔的擦干。阮鸿飞掀开被子上床,笑看明湛一眼,“不过小孩儿们大部分都比较喜欢我是真的。”
明湛没理会阮鸿飞的挑逗玩笑,闷着脑袋再掐指一算,顿时心生不妙:可不是,从魏宁算起,那会儿毛还没长齐做了件对不起他家飞飞的事,惦记了小二十年;再看如今那个啥狗屁三王子,也是小时候认识的!
明湛更不放心了,甩了甩脚上的水,转身跟着爬上床,弄了床上一溜湿,阮鸿飞拍他屁股,“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把蹄子擦干再上床!”以前明湛追求阮鸿飞(魏宁)时,恨不能往自己脸上贴上二两金子,一举一动都极小心,生怕讨阮鸿飞的嫌。如今人到手了,明湛渐渐露出惫懒的本性来,譬如,不擦脚就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