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忠犬来投喂(291)
“……”
林寒沉默半晌,再拜顿首:
“主人大恩,属下……必不敢忘。”
第九日,影卫密报:邵岩潜于清晏宫附近一整日,似在伺机寻找影卫换班间隙。
清晏宫,先帝曾经的寝宫。
裴年晟登基后不喜此地光照,弃之不用,另辟了其他宫殿做住处,清晏宫便一直废置。
裴年晟一拍桌子:来了。
林寒接过来主人递给他的密报,只觉右眼皮无端端跳了好几下。
同日夜晚,裴年钰于王府安寝之后,楼夜锋唤来何岐连霄二人,嘱托他们在主人身边守卫。
随后跃出王府,隐入茫茫夜色,不知所踪。
…………
第九日夜。
清晏宫中,明面上负责清晏宫巡逻的一组六个影卫,被邵岩暗中出手一一打晕,点了穴道制服在地。
另有暗中四十影卫埋伏在附近,裴年晟精锐尽出。
……以及一个谁也没发现的黑影,静静地溶浸在殿内的横梁的黑暗中。
邵岩从容地开启了书柜中的机关,机关打开后露出来一个暗槽,他将那对木雕拼合,把钥匙塞了进去。
书柜缓缓移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本手记,和一个长条状的玉匣。
林寒心中莫名焦躁,眼神询问主人是否现在动手。
裴年晟见他不着急走的样子,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果然,邵岩竟不忙逃走,而是先翻开了那本手记。那手记不过廖廖数页,他匆匆翻完,目之所及,忽然有些热泪盈眶:
“果然……主人……”
裴年晟一打手势:现在!
数十影卫如风般现身,剑光闪闪,围住邵岩。
裴年晟和林寒从黑暗中现身:
“东西放下,你可以走。否则,你恐怕逃不出去。”
邵岩忽然冷笑了一声:
“是么?若我拿条件和你交换呢?”
裴年晟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攥了一下——这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什么条件。”
“放我出城,不准派影卫跟踪。出城后我给你一个你一定用得上的情报——是有关于林寒的………”
裴年晟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身边这人。
“——身世——”
话音未落,林寒拔剑飞起,剑锋直指邵岩,杀意有如实质!
裴年晟瞳孔骤然收缩:
“林寒!你干什么!”
他反应很快——林寒要灭口!
裴年晟暴怒:
“抓住他!”
邵岩轻松挡掉林寒的全力一剑,眼看着所有影卫剑锋转而指向了林寒,对他再无威胁。直接飞身上了屋檐,带着玉匣离去,只留下一声长笑:
“林寒,我的好徒儿,谢谢你了!”
第172章
5.深心为谁惆怅, 回面恨斜阳
裴年晟反应很快,心知这事未必是个意外。恐怕邵岩早就拿捏住了林寒的什么把柄,现在抛出来就是为了脱身用的, 怪不得他如此胸有成竹,不怕影卫的围困。
他一挥手,命两组影卫先行追了出去, 而后才转过身来,看着林寒。
林寒见一击不中,心便沉到了谷底去。他没想到自己的师父多年不见,功力已在自己的预料之上。
他看见了周围剑影撩动, 他看见他的昔日下属们正在把自己视为新的敌人……但这不重要了,无论如何, 今日那人都不能活着离开。
林寒抱着孤注一掷的念头想法, 待想要突出影卫的包围继续追击邵岩之时, 却见面前一只手臂横了过来,拦住了他的剑势。
那是他的主人。
他不可能对主人动手的。林寒拿剑的手顿时停滞。
裴年晟站在他的面前, 冷静地看着他:
“你在干什么。”
林寒霎时如坠冰窟,他听见了主人声音中极力压抑着的愤怒。
他闭了闭眼,双膝缓缓跪地,长剑随之脱手。周围的影卫一拥而上, 将他制住。
裴年晟深吸了一口气, 几乎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克制力, 才勉强让自己的大脑转动起来,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本来……并不会相信他的胡言乱语,一介反贼而已, 妖言惑众, 处置了就是。他若反抗, 则必死于乱剑之下。到时候东西也能留下,他也说不出什么就死了。”
“——若不是你贸然出手,他也不会跑掉了。”
林寒垂下了头去,不敢看他,哑声道:
“……对不起。”
“你太急了。”
只见林寒沉默了片刻,忽然摇摇头:
“我没有办法。我……的确不能让他活着。”
裴年晟一瞬间眸如利刃,怒气冲上脑门,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林寒你到底是,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此不能见光?”
林寒把头垂得更低。
“……对不起,我不能说。”
“你……”
裴年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龙袍宽袖重重地一挥,几乎快要咆哮出来:
“你知道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
林寒忽然轻抬起了头,看着他的主人。裴年晟在愤怒中却暗暗心惊:他从林寒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平静又死寂的决绝。
“属下罪无可赦……请主人将属下即刻处死。”
“你!”
裴年晟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他已经很生气,但是面对这样的林寒他却发现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发泄。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林寒你……你连死都不怕,就这么怕我知道这件你非瞒不可的事?”
“……是。”
林寒双臂一震,挣脱了身后影卫的钳制,将地上的剑拾起,递给他的主人:
“事已至此,属下已无话可说。若主人念着属下多年的追随,就请主人给属下留个全尸。请您……动手吧。”
“…………”
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杀了林寒。
裴年晟看着这人的面色,他不敢相信,为什么自己已经近乎失态,而林寒却还可以这么安静。仿佛……
“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林寒如死水一般的面色终于动了动,慢慢浮上了一丝绝望。
“……是。已是多苟活了数年,惭愧。”
裴年晟依旧没有接过他的剑。他重重地长叹一声,仰头看着宫殿的华丽繁复的屋顶。
“林寒,我问你,你跟着我有多少年了。”
“十一年。”
此言一出,周围的影卫人人面色肃穆,静可闻针。
他们都心知肚明,无论以后的影卫职权会有什么样的变动,林寒,依旧是他们所有人里跟着主人时间最长的那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从少年时期跟着主人一路走来的。
所有的影卫都知道,他在陛下心里的地位无可撼动。
“好,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林寒,从你跟我至今,这十一年来,除了你隐瞒的这件事以外——你可曾做过对不起我、对不起这江山百姓的事情?”
话音刚落,林寒的目光忽然变得极为扭曲而复杂,甚至有一闪而过的愧疚。裴年晟看到他的眼神便心中咯噔一下,本以为他也许要自认一些背叛过他的事,谁知林寒摇了摇头:
“不曾。”
裴年晟在心中暗中松了一大口气。
“……我信你。”
他犹记自己是一国之君,即便他再怎么震惊,林寒的事到底是不涉国本,也只能压后处理。他终究是对着殿中的影卫下了最后的命令:
“给他喂气滞丹。”
——此药会将人丹田中的内力全部封于经脉之中,无法再动用,服了此药之后便如不会武功的常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