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忠犬来投喂(11)
“主人说笑了,保持清醒并不是什么难事。若是昏在主人……怀中,未免太过失礼了。”
裴年钰笑了笑,起身出门,去隔壁的涵秋阁主院中叫绛雪过来,并吩咐她去拿些东西。
楼夜锋躺在榻上,转过头去,静静地看着窗外主人离去的身影,而后右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肩头。
……那里尚且残留着主人手掌和臂弯的余温。
他刚才那句话,当然只是借口。
他不过是……贪恋主人怀抱的温柔。
经历了一个月的患得患失和幽禁之苦,此刻来自主人的善意便是显得如此奢侈,即便伤痛让自己的精神已经濒临极限,他依然不舍得放弃在主人怀抱中的每一秒。
从主人醒来,亲自去刑堂接他出来,这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所发生的事,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主人能宽宥他的大逆不道,怜惜他所受的伤,甚至、甚至不嫌弃他的身子,收他为侍君,这一切的一切,都已让他心中无比感念主人的恩德。
只不过,主人对他愈发温柔,他心神便被触动的愈是厉害。刚才被主人猝不及防地抱在怀中,他竟是心神大乱,差点镇不住自己的情绪。
自己的那点卑微心意……他如何敢诉诸于口。能够偷偷地贪恋主人给予的这一时半刻的温度,他已是心满意足了。
楼夜锋暗自垂下了眸子。
裴年钰全然不知道楼夜锋这些个思量,只回了主院中吩咐绛雪,差人去准备浴桶和温水,并干净的白布。
他得先把楼夜锋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不一会儿,绛雪将东西备齐,送到了跨院的卧房里。
她眼力尖,进屋之后,早看到隔罩之后的卧榻上躺有一人,又闻到室内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与何岐的严厉不同,平日里虽有些顽皮,本质上的性子却是极为心善的,倒是颇随了些裴年钰的风范。
她虽既是裴年钰的贴身大丫鬟,又是影卫。却因年岁尚轻,又时刻随侍在裴年钰身边,便被耳濡目染成了这么个心软的习惯。
之前何岐抓楼夜锋的时候,她就颇有些不忍,毕竟楼夜锋失了武功,再去刑堂那种严酷之地,怕是一场狠重的折磨。而此时见主人悄然把人带了回来,安置妥当,这才放下了心来。
“绛雪,你和云鸾在跨院的门口守着吧,不要让别人进来。另外,去传连霄过来。”
云鸾是裴年钰的二等丫鬟,同样也是影卫之一。
绛雪愣了愣:
“主人您难道要亲自为楼统领……?”
楼夜锋就算再得主人的信重,究竟是受了一个月的牢狱之灾,身上污浊自不必说,让主人这千金之躯去亲自照料,看起来怎么也不妥。
裴年钰看着楼夜锋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依旧面不改色:
“无妨,我不乐意让别人来。”
其实裴年钰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楼夜锋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十分不想让其他人看见。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楼夜锋……已经是他的人了。
这十年里,一直都是楼夜锋在用他的狠辣和果决来护着心慈手软的裴王爷,护他免受宫里明枪暗箭的倾轧。
而现在,楼夜锋身心俱损,曾经那层坚硬的盔甲已然寸寸瓦解。他只想用他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柔心意,将楼夜锋护在自己的怀里。
“是,奴婢晓得了。”
绛雪暗道自己失言,快步退了出去。
第9章
9.今夕一见似相识
裴年钰转回屋中,见后面屋子里已经备好了浴桶和温水,便命楼夜锋先简单地沐浴一下。
他取了件干净的里衣,随手挂在架子上,而后便站在一旁,似乎要待帮楼夜锋动作。
楼夜锋见主人竟不欲离去,正在解衣服的手顿时停住了。
他斟酌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道:
“不知主人可否暂避……”
裴年钰自然认为楼夜锋是紧张于要在自己面前解衣,这个他完全理解。毕竟人家之前虽然已经被自己上过一次了,但他那是一心为了救自己的命,是出自于对自己的忠诚和关心,不代表楼夜锋他就天生弯。
然而裴年钰此时看着楼夜锋揪着衣襟微微局促的模样,和低着头努力保持冷静严肃的表情,他忽然就觉得……有一种蜜汁可爱。
以前的楼夜锋虽也对他忠诚,可他们的相处绝大部分都是在讨论朝堂正事之类的,没有在这样日常生活中做过多的交流。
且楼夜锋向来自己很有主见,若是不同意自己的意见,往往便会直言不讳。而裴年钰对他向来敬重,便从来不以此发作他。
可现在……他是自己的侍君,还是他自己乐意做的这个侍君。
所以,楼夜锋的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自己的所有物了。
裴年钰想通了这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三十岁的大男人努力做乖巧状,顿时心情大好,便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
他忽然抱臂走上前,与楼夜锋凑得极近,直直地看向他眼中去:
“楼侍君既是连在我面前解衣都不肯,刚才又为何应了这侍君之位,还说是心甘情愿呢?若是以后让你侍寝,你是不是也来一句‘暂避’?”
裴年钰本不过是拿侍寝之事随口调笑一句,然而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这话的语气,未免有点拿自己的身份压人的意思。
若是楼夜锋当真,那就不太好了。
果然,楼夜锋听得这话,那近在咫尺的漆黑眸子中旋即闪过了一丝无措,随即抿了抿嘴,眼帘有些黯然地垂了下去。
裴年钰想安慰他一句,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口,楼夜锋却又抬眸看着他,面色迅速恢复成了一如既往的平静,沉声道:
“属下既为主人的侍君,侍寝自然是分内之事,心甘情愿并非属下胡言。主人现在若是想要,待属下清洗过后便可服侍主人了,属下绝无不愿。”
这回轮到裴年钰怔住了,心里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那声音是他所熟悉的低沉音色,又夹杂了一丝略微陌生的沙哑,语气平稳而笃定。如同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在自己身侧为自己阐述着一个个周密的计划一般,别无二致。
随后,楼夜锋却忽然脚步一错,稍稍向后退了一步,离开了裴年钰的面前。
裴年钰不知所以,直到楼夜锋垂下眸子,用手轻轻向后拢了一下凌乱的发丝。
他这才知道了楼夜锋的意思——刚才离得太近,有几根头发垂到了他的袍子上。而楼夜锋……怕自己未经打理的发丝染脏他的衣服。
裴年钰蓦然抬头,却听得楼夜锋继续道:
“属下不愿解衣,实乃身上脏污难看,怕是会有辱主人视听。”
这话他出口的是如此理所当然,裴年钰听在耳中却是微微一酸。
他那身上的伤痕分明是为自己而受,此刻他却认为自己会不喜。
裴年钰摇摇头道:“无妨。”
楼夜锋见主人非要坚持,自然不会再违背主人的意思。他没有犹豫,安静而顺从地将那一层薄薄的上衣解下,将那衣下满是伤痕的身体明明白白的露了出来,仅留了亵裤在身。
其实裴年钰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反而被弄了个猝不及防。
没了那最后一层遮掩的东西,楼夜锋的身体彻彻底底地现在了裴年钰的眼中。
他本就是颀长的身形,这一个月里虽然瘦了许多,却并没有变得纤细,反而更显得结实而有力。胸腹处的肌肉分布匀称,微微鼓起。这本该是个颇为美好的场景,只不过现下看来却有些凄惨——
楼夜锋的胸前和后背皆遍布着一道一道的伤痕,绝大部分都是鞭刑所致,有新有沉,已愈合的褐色伤痕和新添的鲜红伤痕交错相织着。
裴年钰顿时呼吸一窒,心跳漏了两拍。
他已不完全是原先那个需要克制自己情念的裴王爷。原来的裴年钰因为克制了多年,根本半点都不存这等情爱念头,也就谈不上什么性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