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忠犬来投喂(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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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水榭中只剩了裴楼二人和这流云姑娘。裴年钰看了看周遭,三面都是开阔的水面,另一面也是距离很远才有假山花木, 想来应该没有隔墙有耳之忧。
裴年钰以目询问身边那人, 而楼夜锋自然非常有默契地低声道:
“属下听过了, 没有旁的人。咱们的影卫也在附近,不会把人放过来的。”
“那就好。”
那边流云姑娘方才被裴年钰单独留下的时候还有些惶恐,不过此时见了裴年钰对那身边黑衣护卫的熟稔作态, 眉间不由得微微一动, 略抬眼看了看他们。
裴年钰转头看了看她, 刚想问什么,只不过想到方才楼夜锋看见自己听她弹琴还醋着,生怕再误会下去。于是他干脆有些抱歉地对着流云姑娘先说了句“姑娘稍待片刻”,之后反而转过头来对楼夜锋解释道:
“夜锋,方才你……对不起,方才我是在想事情所以可能有些入迷了。我没想到你……你打碎个茶盏算什么了,如何、如何就非得在他们那些人面前跪我?”
裴年钰微微仰头看着楼夜锋,说的有些焦急,语气中竟而磕磕巴巴的,仿佛生怕楼夜锋不信一般。
楼夜锋见主人这般急着解释,忽然便心下一松,一股暖流涌过心间。
“方才……是属下不小心,主人您不生气便好。”
他没敢说是因为自己打翻了醋坛子而失态的,但裴年钰先前已经将他颤抖的手指收入眼中,如何不知怎么回事,更何况这还是他故意的。
于是他抿嘴笑了笑,伸出手来捏了捏楼夜锋有些发红的耳朵:
“我就知道夜锋你看我喝花酒会不乐意…!”
“属下不敢!主人您……”
楼夜锋说着把目光偏了出去,语气神态无一不恭敬,然而却依旧叫裴年钰听出来一丝极浅极浅的赌气:
“您随便听谁的琴便是,与属下无半分干系。”
看着楼夜锋这般别扭,裴年钰心下却极是受用。忍不住踮起脚来,旁若无人地轻轻在他脸颊送了一吻,而楼夜锋则是惊惶地看向旁边的流云姑娘。
流云姑娘:“………………”
她在这些迎来送往的场合里浸淫久了,也是反应飞速,连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尖,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同时掩盖住自己快要掉到地上的眼珠子。
………………
她方才委实惊得不轻,先前她在那屏风后面,能看到王爷身边带的这个黑衣护卫,也听说过皇家影卫的传说。
她见那护卫熟练地斟茶试毒等动作,皆恭敬自若,便以为是普通影卫。
直到那影卫打碎了茶盏,她心里便猛地提起无数个疑问来。
那侯爷说习武之人不惯于端茶送水的活计所以才失手,但她却知道,习武之人只要有内力在身,力举千金也是稳稳当当。
——如何会平白无故拿不稳水壶?
联系到王爷先前称赞她的琴,那时她心中便隐隐有了点猜测,不过太过离谱,没敢确认罢了。
直到方才,旁人退下之后这王爷居然和影卫这般……
他们居然是这般关系……
流云姑娘将王爷的急切眼神,和那黑衣影卫快要溢出来的醋意都看在眼里。
以她的玲珑慧眼和看惯了江南痴情男女的阅历,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两人不仅不是寻常主仆,甚至不是堂堂亲王和宠侍。
而是两情相悦之人呐。
想到这里,流云姑娘微微垂首,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黑衣影卫虽只是个下属,但方才端茶送水服侍在主人身边之时,却是如此地平静而甘之如饴。
只因为那是他的心爱之人吧。
能在心爱之人身边有一席之地,纵然位在人下,倒是比她这般虽然才名动江南却如漂萍一般不知道要幸运多少倍了。
那流云姑娘想到这里,忽然有些神色寂寥,淡然出声道:
“没想到王爷已是有钟情之人。如此,先前倒是流云唐突冒犯了。这琴曲虽是佳曲,倒不适合给王爷听了。”
“承恩侯大人和瑞大人并不知晓,才命流云献琴曲一首,王爷莫要怪罪于他们。”
裴年钰诧异地转头看着她,这流云姑娘当真好剔透的心思!
看出来自己和楼夜锋的关系之后,恐怕是知道不可能有其他人再觊觎,便直接致歉自己,同时不忘给自己主家开脱。
这般知情识趣的女子,倒是不必担心自己与她聊天会惹火上身,沾上甩不掉的桃花运了。于是裴年钰温言道:
“无妨,本王亦不欲旁的人知晓此事。心中钟情与否,自知便可。不过方才本王看到姑娘,便让我想起了一位相识之人,特来询问一番。”
那流云姑娘似乎毫不意外:
“王爷问得可是范大家?流云知晓王爷必是懂琴之人,方才流云弹的那新改的《玉梅引》,便教王爷一眼识出。不知王爷可曾与范大家……”
裴年钰愣了一瞬,他显然没有想先问范大家,不过流云姑娘既然问了,只好回他:
“本王琴艺师从范大家,有幸成为他的关门弟子,修习数年。”
“……原来如此,那流云委实是班门弄斧了,王爷莫怪。不过可能要教王爷失望了,流云幼时习琴时,不过曾得范师指点过些时日,教过几首曲子。却因为流云……”
说到这里,那流云姑娘明显地卡了一下,这才道:
“却因过于愚笨,领悟不得琴艺之精妙,未能成为入室弟子。”
裴年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显然是有所隐瞒,然而隐瞒之处却更加深了他的猜测:
“姑娘过谦了。不过……本王实则有另一事要问姑娘——”
“流云二字显见是琴艺之名号,不知姑娘……本名如何称呼?”
……………………
话音刚落,只见那流云姑娘浑身忽然绷紧了起来,眼神中一阵警惕的精光闪过,又迅速低头掩住了目光。
裴年钰看她藏在手中的帕子忽然绞得死紧,简直仿佛便能听到她的脑海中思绪飞快转动的声音。
没过一秒钟,她便迅速想好了应对,恭敬一福礼:
“王爷恕罪,民女乃是孤儿,幼时便被瑞大人收养,委实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裴年钰:“………”
他和楼夜锋对视一眼,皆看得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没想到这姑娘警惕性这么强,本以为随口一问便能解决的事情,这下当真难办了。
楼夜锋抱臂观察那女子,不由得轻笑一声,那眼神倒似看见什么故人一般,语气温和:
“如此谨慎,倒也是九分相像了。”
那流云姑娘眉头皱了一下,依然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裴年钰多少有些坐蜡,他不过想问个身世,总不能抓去严刑逼供吧。
正待想办法,身边楼夜锋忽然在他耳边道:
“主人,容属下去试试她的武功吧。”
裴年钰心中一凛:
“她会武功?”
“当然。”
裴年钰又想到方才看他弹琴时候的身姿,那般劲节有力的气势和动作,倒也当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能弹得出来的。
“那……那你可看得出来她的深浅?你能应付得了吗?”
楼夜锋眼神淡然:“主人,属下内力已经恢复不少了,和她拆个招是绰绰有余。”
“那你且试试,不过切记要小心自身。”
“属下明白。”
说罢,楼夜锋一掸衣袍,转身对着那流云姑娘行了一记江湖人的抱拳之礼:
“流云姑娘,在下想讨教阁下几招拳脚,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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