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忠犬来投喂(143)
但是怎地主人最近如此频繁、如此热衷于拿这个打趣他?
楼夜锋闷闷的闭上嘴,没接茬。
裴年钰顿了顿,又略带威胁地看了看邱执事:
“更何况——”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院子里的逸态横生的花树们:
“本王的府里这些个花花草草向来娇贵,见不得血腥气。若是今日被执事大人冲撞了,来年开不出花,却不知本王找谁说理去?”
邱执事已经无话可说了。
这个王爷可真他妈的事儿多——!
好吧,人家是王爷,人家爱娇贵就娇贵。
裴年钰见这邱执事依然一脸执拗,不由得心中暗骂自己弟弟把影卫调教得太听话,简直是死脑筋一个。于是耐心劝道:
“邱执事,你听本王的便是,若是陛下问起来,你就将本王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与你主人,必然无事。”
好话说完,裴年钰又将脸色微微一板,很是时候地摆出王爷架子来,不怒自威:
“邱执事,若你自认为有这个分量,能惹怒了我还无事的话,你自可不必理会本王的话。”
那邱执事见裕王殿下一副显然是不能再让步的表情,心念一转,应了声是。
他转到林寒的身后,手腕轻抖,将那绞鞭扬开,清喝一声:
“林统领,得罪了。”
第82章
82.朱殷为染酬恩血
邱执事一句告罪说罢, 随着一下清脆且短暂的破风之声,那绞鞭果断而无情地抽在了林寒的背上,衣物却丝毫不破。
与此同时, 邱执事身边另一名理刑司的影卫则是出声念道:
“一!”
…………
“二!”
…………
转眼间数鞭下去,林寒微微半阖眼帘,身形依旧巍然不动, 那沉重的绞鞭抽在身上却恍若不觉。
裴年钰在旁看着林寒默然的表情,心中却是不由得跟着紧了一下。
除了他替林寒心疼以外,更多的则是忽然想到——几个月前,楼夜锋当时为了救他而被何岐误认为危害主人, 是否也是每天都要被如此对待……?
裴年钰看了看身边沉默站着的楼夜锋,忽然伸手轻轻拽住了他的手掌。
楼夜锋转头去看主人, 却见主人眼神中没由来的怜惜之色, 有些不明所以。于是顺势走到主人的身边, 轻轻为主人揉捏肩膀。
谁知下一秒,裴年钰忽而又目露凶光, 转而看向另一边的何岐:
“你在这里待着干什么,不许看人家林寒的热闹!”
何岐:“…………”
“还不走!”
何岐:“…………”
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何岐真的是一脸懵比,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挨了主人一顿呲?他只好运起轻功离开了涵秋阁, 裴年钰这才舒坦了。
行刑渐至中途, 那邱执事不知用了何种巧劲, 竟是一直让林寒的衣物不曾破损分毫。而林寒亦是如同一只没有感觉的木头那般杵在那里,从头至尾纹丝不动。
只有从额上渗出的越来越多的汗水,和藏在袖子里逐渐攥紧的手指, 证明了身体的主人在经历着怎样的痛楚。
五脏六腑渐渐绞成了一团, 随着绞鞭的落下, 一阵一阵的痉挛着。林寒只面上装作无事,努力地不想让裕王殿下看出丝毫端倪。
他知裕王殿下仁厚,也知主人将他送来这府里的目的。但是他却……不想再欠裕王殿下太多情了。
裴年钰并不忍心多看林寒,况且他觉得自己盯着他看,未免会让林寒觉得受辱,还不如装作看不见的。然而楼夜锋却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个猜测,不由得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影卫的条例哪里是这么好钻空子的,主人莫不是以为不脱衣服便能减轻伤害,那这如意算盘只怕是要落空了。
那么在这之后,受了伤的林寒还要在王府里“思过”十日,恐怕主人必然会加倍关心……罢了罢了,他只管多为主人分忧便是。至于其他的,还是莫要多想。
楼夜锋在心里对自己如是说。
随着执刑人数到了一百,转眼间行刑已毕。
邱执事将绞鞭收起,向裴年钰行礼之后,便和另一人回了宫中,只留下了跪在地上的林寒。
裴年钰看了看他,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便伸出一只手,道:
“还能起身吗。”
林寒抬头看了看裴年钰,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还是那种不太高兴的脸色,摇了摇头道:
“不劳裕王殿下费心了,臣下自己可以起身。不过是跪得久了,有些腿麻而已。”
楼夜锋听罢,抬眼看了一下林寒。林寒这是……不想让主人看出来他受伤了?
裴年钰自然没听出来林寒这句话的真正目的,只道是人家武功尚在,自己这下子怕是戳他自尊心了,不由得暗悔自己貌似失言了。
于是他收回了手,故意没有再看他,准备让他自己缓一下。转身一边带着楼夜锋出门,一边道:
“好,那本王就先离开了。”
两人出了院门之后,裴年钰本想真的离开,谁知却是楼夜锋把他给拉住了,无声地摇了摇头。
裴年钰以目询问:
——怎么了?
楼夜锋拽过主人的手掌,在他手心轻轻描了几个字:
“主人且稍等,过会儿再回去看他一下。”
裴年钰心知楼夜锋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心里默数了差不多一两分钟,转身便迈步往回走。
………………
涵秋阁院中。
林寒目送裕王殿下离开,估摸着他二人差不多走远了。于是深呼几口气,缓了片刻之后,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着墙边准备离开这院子。
谁知他刚走了没两步,忽觉胸中一阵翻腾。林寒下意识地弯腰一咳,之前忍了全程的那一阵痛楚此时再没能忍住,嘴角渗出一缕鲜血来。
那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汩汩流出,飞快的滴落。
他连忙想抬手擦掉,却因为手抖而没能阻止那一口鲜血掉落于地,在光洁如新的大理石板上漂散出一团清晰的朱红色。
林寒顿时愣住了,因为想起裕王殿下说的那句——这府里的花花草草皆受不得血腥气,会被冲撞了。
他只好重新艰难地弯下身去,手忙脚乱地拿自己的袖子将那一团鲜血擦掉,却因为动作过快,又引得心口之中的气血一阵新的翻江倒海。
林寒皱了皱眉,心道自己这身体怎地越来越不中用了,不过一百绞鞭就有些难捱。难道说,终究还是抵不过年纪的侵蚀……
他正待咬牙硬挺过去,谁知耳边响起一阵无奈的叹息声,那声音温润而柔和:
“你这是……给我擦地板来了?”
裴年钰从林寒起身时就已经在门口站着了,静静地看了他许久。一开始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声,怕自己看到他这狼狈的样子让他难堪。
但是现在看来,他若再不出声,只怕林寒会一直跪在这里给他擦上一个时辰的地板。
他看着林寒这个样子,心道你都这样了,那你刚才还逞什么强。若非楼夜锋拉住我,让我回来看看,你自己在这里可怎么办呦。
他叹了口气,问向身边的人:
“林寒这是……?”
楼夜锋道:
“属下也也只是猜测……他们宫里的影卫恐怕规矩与我们不同。若是有特殊情况,受不得皮外伤之时,便改为用内力运鞭行刑。”
裴年钰一怔:
“那他岂不是……受了很多下的内伤?这还不如让他受那外伤呢吧?”
“……差不多是了。”
裴年钰看着林寒,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没能发火。
这规矩,楼夜锋他不知道,事后才猜出来。但是你林寒不会不知道吧,却半点也不肯跟我说,只自己从头受到了尾。
我道我是在帮你,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害你受了更多的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