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忠犬来投喂(172)
楼夜锋听得身后石板路上未加遮掩的脚步声,立时转过身来。他弯腰刚想行礼,却一打眼看见了主人脸上的疲惫之色和浓重的黑眼圈,顿时便停住了动作。
他微蹙眉头,眼中浮现关切之意,上前一步问道:
“主人您……昨晚未曾休息好?”
裴年钰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是没睡好。”
“……为、为何?主人可有何忧心之事?”
裴年钰想到了自己那个梦,前前后后都和眼前之人有关,不由得眼神更幽怨了:
“都怪你,搅得我不曾安心歇息。”
面前之人闻言一怔。
楼夜锋以为主人指的是昨夜不得不为他赶制那疗伤的药膳,所以才不曾睡好。
他看着主人不掩倦意的神色,心中想到他之前那么对待他的主人,可主人却依旧挂念着他的身体,不由得心中愧疚更甚。
面对主人如此直白的指责,楼夜锋也不知该如何请罪才好——毕竟,他再如何受罚,也补不回来主人那几个时辰的安眠了。他只好眼中盛满了愧疚,讷讷地道:
“对、对不起……都是属下不好……”
裴年钰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半头的人垂首小心翼翼地道歉,一副恨不得把头埋进那厚厚的黑斗篷里的样子。仿佛当真是他跑到梦里来来搅了自己安眠一样,他不由得噗嗤笑了一声,心情大好。
“咳,其实是做了个噩梦罢了。”
楼夜锋见主人没睡好不是他的锅,却没有半分心安的感觉,反而更忧心了:
“……是什么样子的噩梦,竟然把主人扰成这样?”
裴年钰一本正经地将他的那个梦复述了一遍——当然是只有第二个梦,而省略了前面他又被楼夜锋训的那一段。
他说给楼夜锋听,本想看他吃瘪的表情,谁知楼夜锋听罢,却低头不语。
半晌,他抬起头来,神色有些复杂:
“主人,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既梦到这些,想必在您心中亦是如此设想过。您既有惩罚属下之心……何不遵从您内心的意愿呢。”
楼夜锋心中黯然了一瞬,他倒是希望主人能真的这样做便好了……免得主人整日里被他惹得生气,最后还憋坏了自己身子。
裴年钰噎了一瞬,这就有些过火了,看来之前自己闹那一番脾气,委实把他吓得不轻。于是连忙道:
“胡思乱想什么。我光是梦到这些就把我吓醒了,怎么可能真的这样对你。不过嘛……”
裴年钰忽然一挑眉,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
“我作为你的主人,我保留惩罚你的权力,你可得记好了,哪天要是惹我不高兴了,嘿……”
楼夜锋颇有些不是滋味:
“主人,属下是您的影卫,性命本就在您一言之决中。属下从不曾有忘,倒是主人,难道您自己忘了不成。”
裴年钰见唬人没唬到,顿时兴致缺缺:
“咳。那个……那个……嗯,开始练武吧。”
“…………”
他先将昨日习得的第一式的变化之招为楼夜锋演示了一遍,改正了几个不妥之后,又将剩下的变招尽数学完了。
如此,第一式便算整个的学完了,剩下的便是不断勤加练习,直到融会贯通,方能够用于实战。
裴年钰练了三四个时辰,终于在将近黄昏的时候,一式动作行云流水的使下来,将与他对招的楼夜锋干脆利落地胜了。
他的扇骨抵在楼夜锋的衣襟之前,距离颈部不过三寸,而楼夜锋手中的长剑方被他的招式荡开去,尚未能回招。
虽然两人都没用内力,裴年钰知道这只是招式上胜了他而已,但他依然难掩眉间的欣喜之色,挑了挑眉看着楼夜锋。
而楼夜锋对抵在自己胸口的武器恍若不觉,眼中亦是浮现出淡淡的赞赏之意:
“主人这招使得委实不错,您若是累了,今日便歇了吧。”
裴年钰收扇回身,宽袖一摆,正色道:
“本王不累。昨日楼教习答应了本王什么事情,楼教习莫非忘了不成?”
楼夜锋看着主人一副“功课上得了好成绩便要求奖赏”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容。
“属下怎么会忘呢,点穴手法而已,主人您乐意要学,属下自然要教。”
“更何况,这折扇一脉的招式……”
话音未落,楼夜锋忽然伸手,三指袭向主人的脉门。
裴年钰并不知道这是空手入白刃的缴械功夫,他只觉手上穴道一麻,手指一松,自己那扇子不知如何便到了楼夜锋的手中。
“诶……?”
裴年钰下意识地伸手去够他的武器,却根本抓不到一根毫毛。
“最早本就是脱胎于……”
楼夜锋手腕轻轻巧巧的一转——
“……判官笔法的点穴之术。”
只听得扇柄戳在衣服上“噗”地闷闷一声,裴年钰顿时保持着伸手的动作,再也动弹不得。
“…………”
“属下失礼了。”
楼夜锋哪里敢真的让主人呆着不能动,立时便解开了他的穴道。
裴年钰眼睛蓦地亮了:
“我要学这个!”
“今天是第一天,主人,您先从认穴开始吧。只不过时辰不早了,今日就再学一个时辰,而后您便应去歇息了。”
“好。”
这点穴之术,向来男师不传女徒,女师不传男徒,已经成为江湖门派上流传经年的潜规则。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
教点穴之时,须得切切实实地以指触穴,方能让学徒掌握准确的位置。那么异性师徒之间,当然不免会有些不便之处。
然而这“不便之处”对于裴年钰来讲,却不啻于送到嘴边现成的豆腐了,新鲜软嫩,美味可口。
楼夜锋每说道一个穴位,裴年钰便伸指在楼夜锋对应的地方轻轻戳一下,明知故问:
“……这是云门……中府……“
裴年钰的手指向左微微一划:
“……这是屋翳穴吗……”
楼夜锋看着着主人手指戳的位置,呼吸停滞了一瞬:
“……是。主人记得果然很快。”
裴年钰悠哉悠哉地继续向下划:
“嗯这好像是膺窗……”
裴年钰顿了一下,绕过左边,转而向右侧又偏了方寸距离,停住不动了:
“这里……我忘了,是什么来着?”
楼夜锋面色僵硬,浑身动都不敢动,几乎都要忍受不住,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是……是天池穴……”
他低头看着主人略带狡黠的目光,心中暗叹了一声,亏得主人仁慈,没停在自己旁边的穴位上。否则……若是主人面前失了仪态,他可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裴年钰借学习之机,好生将他的夜锋捉弄了一番,直把楼夜锋弄得气息不稳。再加上他戳了半天那黑色厚实的衣服底下软而弹的胸……肌,不由得心情大好。
………………
这边裴年钰练完了一天的武,顺便吃够了三天份的豆腐,心满意足地回屋用膳。而守卫了一整天的影卫们则是既喜且忧。
喜的是他们主人和楼教习终于和好了,前两天可把他们看得胆战心惊的,生怕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局势。
好在主人依旧温柔,而楼夜锋也是乖巧异常,把他们主人哄得顺了气。
……然后就苦了这些影卫们,眼睁睁看着主人学了一个时辰的认穴。隔着老远,都能看着主人对着他们楼教习戳戳叽叽,还一度试图戳到什么不可描述的穴位上去。
他们是看呐还是不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