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85)
可她却能与二位皇子相争而不落下风,这样的人,哪里是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的。
江舟不语,好似全然未理会顾入川的话。
明苏的脊背已被汗湿了,紧张不已,今次来,是身家性命都搭上了,若不能成,便只有一条死路。
她克制着神色,未显露慌意,气急而笑般地点了点头:“今日之辱,孤记下了。”
说罢转身,朝马走去,踩上马镫,翻身上马,其余人等,皆与她一般,牵马的牵马,上马的上马,毫不留恋。
顾入川急道:“她是公主,她办不好差使,回京最多禁足上几日,耽搁的大事,罪名都是要指挥使来担的!”
江舟仍旧不语,盯紧着明苏,明苏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全然是矜贵惯了的公主出门受怠慢后的恼怒任性。
她高高扬起马鞭,就要挥下了,江舟目光一暗,高声道:“开营门!”
顾入川在他身后,将高悬的心放下了。
明苏拉着缰绳,冷眼瞧着营门打开。江舟出门来迎,笑着赔罪,明苏不敢再耽搁,再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她下了马,随江舟入营。
既是密诏,自然要密宣,入得主帐,将人都遣退了,江舟看了看明苏身边的几名侍从,还有那名一直戴着兜帽,半掩着容貌的男子,道:“殿下将他们也遣出去吧。”
明苏道:“怕是不行,他们还要为我办事。”
江舟顿觉不对,他望向那男子,男子的兜帽已掀开,江舟瞪大了眼睛:“刘……”
他没能说下去,便是一声吃痛的闷哼,殿外的顾入川不知何时潜了进来,匕首稳稳地自背后刺入他腰间。
江舟眦目欲裂,想到他半月前来到军营,新将上任,底下难免诸多不服,顾入川替他奔走,整肃军纪,将局面稳了下来,被他视作了心腹。
原来是早就谋划好了的,他早已入了彀。
“你……”江舟瞪着顾入川,顾入川拔出匕首,江舟倒下了。
血自他的伤口溢出,连盔甲都染红了。明苏看到这一抹血色,骤然头痛欲裂,心头猛然一悸,脑海中有什么猩红的画面闪过。
“殿下,不能耽搁了!”顾入川提醒道。
明苏回过神,忍住痛意,回头与刘将军道:“接下来,便看将军的本事了。”
刘将军拱手行军礼:“殿下放心,臣领京防营五年,这营中皆是臣带出的兵,臣有十足把握。”
说罢,不再多言,自大帐案头取了兵符,带着他那数十卒子,前去收拢兵权。
明苏低头看倒在地上的江舟,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脉,犹有脉搏。
可若是任由他这般躺在地上,无人问津,必然是没命的。
“关押看守,命军医来救治。”明苏下令道。
大军自京防营拔出之时,正过子时。明苏换了身盔甲,坐镇军中,以勤王平乱之名,调动大军,朝京城去。
到京城外,接应的赵将军已等候多时了,城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先行的十万精兵军纪严明,无声地潜入城中。
这时,天边吐白,京城的正中,皇宫里也派出了一队骑兵,为首的那人手持皇帝诏书,直往信国公主府去,诏书上所书,与前头锁拿三皇子的诏书如出一辙,称信国公主有负圣恩,意图谋逆。
这诏书若是昨日来,便是冤枉构陷,而在今日,明苏已将这罪名坐实了。
禁军不过数百,且皆以为是手到擒来的差使,并未如何警惕,遇上明苏带来的京防营,无半点反抗之力。
天已大亮,然而京中的大街小巷却全无人烟,许多朝廷大员的府邸,听闻信国公主府外的动静,选择了紧闭府门。
禁军首领大声嚷道:“殿下辜负圣恩,谋逆作乱,便不想想宫中的淑妃娘娘吗?”
玄过使了个眼色,他的嘴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明苏提剑,高据马上,与众人高声道:“陛下在宫中,受人胁迫,危在旦夕,诸位随我入宫勤王,不世之功就在今日!”
刘将军与几位其余几位京防营的将军齐声应道:“臣等听候殿下差遣!”
接下去,便是十万精兵震耳欲聋的呼喝。这情形任谁见了,都会产生指点江山的豪气万丈。
明苏却无任何得意,她的心悬得很紧,生怕出一丝差错,母妃和阿宓都要遭遇不测。怕她若败了,身后这众多将士,便要受她牵连。
可她面上只能显出成竹在胸的从容模样。
皇宫城墙高而厚,易守难攻,而宫中食水充沛,守上年余不成问题。
年余之久,变数无数,明苏自无这个耐心。听取几位将军献策,下令以全部兵力,攻取北门。
信国殿下来势突然,各门皆无准备,只来得及匆匆关闭城门,各处城门皆派了人飞奔入宫,请陛下示下。
京城已历经百余年富贵太平,早成了一个锦绣堆,今日却起了烽烟。禁军与京防一个守在城头,一个列阵待发。
明苏坐在马上,她朝城头望去,禁军将士皆面带怯意。
皇帝行事太急,禁军与京防一样,从上至下换了许多将官,还有不少甚至未到任。
而禁军首领已在方才被她在公主府外生擒。禁军难免群龙无首。
眼下最好便是将门叫开,免去刀光之灾。但禁军无皇帝诏令,怎敢开门。
明苏举剑,这是她平生第一回着甲举剑,身后则是十万追随于她的将士,而面前则是居住着天子,居住着她的父亲的宫城。
将士们已摆开攻城的阵列,城头禁军茫然畏惧,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趁着敌军士气正弱,这是最好的攻城时机。明苏挥剑,高声喊道:“冲!”
霎时间喊杀声震天,京防军训练有素,弓箭手掩护,破门兵抬起铁撞木朝城门冲去。
禁军不少士兵反应不及,中箭摔下城头,坠落在地,摔得脑浆崩裂,鲜血横流。
破门兵朝前飞奔,然而到一半,禁军亦调来了弓箭手,他们在城垛之后,朝下放箭,上打下本就容易,何况有城垛与箭塔为屏障。
局势很快扭转,破门兵倒下了一批,铁撞木掉落在地。
“上!快上!”顾入川在后头指挥士兵,以盾牌掩护,一大批士兵直冲上去。
禁军的箭矢就这么多,弓箭手也只那几个,光是人海战术,都能将他们耗尽。
明苏坐在马上,看得清楚,前方一个又一个的血肉之躯倒下了,有京防军,也有禁军,他们都是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血从他们身上流下,淌到地上,血腥气很快便布满空气。
又一批破门兵倒下,自然又有新的士兵接上。禁军人虽少,却胜在武备精良,竟撑住了。
刘将军见此,打马到明苏身旁,献策道:“殿下,守城将士多半有家眷在京中,不如请他们的家人来叫门。”
明苏点了下头,立即便分出两队兵,策马奔向城中各处。
她心下骤然冒出一丝茫然,想为何就走到这一步。因为父皇不会留她性命,因为她想活,她只能反击。因为阿宓和母妃在宫中,她想她们一家人能团聚。
可守城的将士们何尝不想一家人团聚,他们便如江舟一般,未必就是恶人,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难道她与阿宓要团聚,就要践踏旁人的鲜血吗?
“那么多的大臣,平日在朝堂之上高谈忠君爱民之论,目下这情形,竟是一个都没来。哪儿来的忠君,哪儿来的爱民!”刘将军讽笑道。
明苏骤然想道,不对,朝廷不该是这样党同伐异的朝廷,百官也不该是这样毫无胆气的百官,她做这件事,不止是为她和阿宓。
她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果真如此,越发坚定决心。
城墙上,有一洪亮的声音在大喊:“陛下有令,严守城门!陛下有令,严守城门!”
禁军听到这一声,仿佛突然有了主心骨。
那声音又响起:“淑妃已被拿下,已在押来城门的路上了,信国殿下难道连母亲都不要了吗?还快快下马请罪!”
明苏一听,便是一慌,人总有越是慌乱越是镇定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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