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者狂热(94)
座位上有人大喊“女朋友”,我微微回神,听到学姐说:“看照片里你眼神特别温柔啊,是女朋友拍的吗?”
女朋友。
这三个字在我心口撞了一下,我忍不住动了动唇角,不受控地先露出个笑来。起哄声更大,我摇摇头,澄清。
“不是女朋友。”见他们有追问的意思,我直言道:“是蒋枫,都认识吧?”
“哇——”“认识!”“……”
回应热热闹闹一片嘈杂,我笑着点点头:“是,我们是舍友嘛,别瞎猜了啊。”
学姐手掌下压示意大家安静,问我:“那你现在是单身咯?”
我扬眉,没反驳。他们对视几眼,没有再问其他问题,让我下去了。
我本来以为后面这些问题纯属八卦,直到莫名其妙被通知竞选成功,才听其他人说。
“这些问题才是关键,你单身和不单身的含金量是不一样的好吗,这么一扎眼的单身帅哥往社团里一放,能吸引多少新人?”
我想不出话反驳,也就这么草率地走马上任成了副社。刚上任就接手了整年度最要紧的活之一,招新。
新生入学一周后每个社团都会在学院大广场上搭起摊位,连搞三天活动,吸引新生加入社团。社长还问我当时给蒋枫过生日的那个魔方塔要多少钱,能不能弄几面过来,我报了价格他就心死了。
但蒋枫在的马术社和学校打过招呼,准备直接牵进来几匹马。这大大加剧了社长的危机感,打算下血本做魔方塔了,但我联系了那位大神,时间太赶,人家腾不出空。
蒋枫这学期也竞选上了他们社的副社长——其实也没竞选,人家是推荐制,蒋枫直接全票当选了——社长知道我和他关系好,让我去打招呼,领一匹马回来。
我好笑:“人家是马术社要马,我们拿来干什么?”
社长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可以跳骑马舞啊!”
我以为他开玩笑呢,也闹着玩似的和蒋枫说了,结果招新那天蒋枫当真骑着马,横跨大半个广场来了我们的活动摊位。
天气正好,空中一片云也无,完全蓝淌淌的。阳光泼金墨似的落下来,扑了蒋枫一头一脸,将他整个人勾勒出明亮的轮廓。亚麻色的发丝随风翻飞,毛茸茸地流动着,皮肤被照成白大理石的色泽。胳膊攥着缰绳,肌肉隆起,又美丽,又有力。
他下了马,呼出口气,笑着把绳子递给我。我把绳子转交给社长,望向蒋枫,刚准备说什么。
“你好。”
一道声音插入我们之间,摁下了我未出口的话。我和蒋枫同时转头,看见一位亭亭玉立的漂亮女生,留着柔顺的黑色长发,神情有些羞涩,但仍用清亮的嗓音问。
“请问,有马的是哪个社团?”
我扬起眉梢,推了下蒋枫,蒋枫上前低头和她交谈。我在边上等着,白马在我手边打了个响鼻,天晴风静。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生,在两个月后会让我和蒋枫离得那么远。
也让我第一次认清了,原来只要是朋友,轻易就能散场。
第35章
马术社靠着几匹马的优势在招新活动中大出风头,我们社也是。
我以为社长说的马术舞是吹牛,结果他抱着马头和人家磨合没多久,就一脱外套上了。防晒服下面只穿件黑背心,肌肉流畅紧实,撑着马鞍做了几个旋转动作,甚至在马背上都能跟着音乐踩点。
要不人家是社长呢,我大开眼界,好些社员也是第一次见,心惊胆战的。大家都围着马,生怕它一个暴动让社长摔下来。
好在这匹马十分稳重温驯,脾气不好的估计也不能带进学校来。
就冲这个舞来我们社团报名的人不少,我挨个发申请书让他们填,混乱之中感觉好像还被人摸了两把胳膊,我也不确定。
忙了大半个月,招新事情了结,总算能松口气。这几天热闹,几个社团轮着上万能墙,除了学生会,就马术社和街舞社上得最频繁。
不过一开始分庭抗礼,最后还是马术社赢了,因为人家在迎新晚会上放烟花,蒋枫靠一张香烟点烟花图直接上了微博热搜。他拍画质没那么好,但模糊得恰到好处,滤镜都不用加了,出圈到甚至我抖音账号最底下和他的合拍视频都翻出来,还有人问我们什么关系。
大概是问这种问题的人多了,互联网网友又什么都敢说,我看得多、接收得多,虽然理智上没生出什么胆大包天的妄念,情感上却不自觉把蒋枫拢进了自己的地盘。
我总觉得他是我的小鹿,他那么亲我,有呼叫必回应,也毫无抗拒我的抚摸。我有时不自觉凝视他,过分专注,强烈的视线让他转头,却只露出温驯的笑容。
我帮他洗内衣袜子,替他吹头发,到后来甚至接手他的护肤。我买了一张躺椅,占着宿舍挺大位置,平时谁都能用。
但到晚上,大多是洗漱完的蒋枫躺在上边,身上搭着一条薄毯,休闲短裤下修长的小腿露在外面,撑着立在躺椅上。空调冷风吹向这边,他绑在脚踝的黑皮绳末端微微晃动。
我的手指抚摸他的脸颊,已经能分辨出他那一堆瓶瓶罐罐的使用先后顺序。大多时候我心无旁骛,仿佛给鹿梳毛,然而偶尔忙过熄灯的点,整栋宿舍楼断电,蒋枫就要把他的床头小灯拿下来。
这是什么样的小灯?昏黄的,黑暗里拨开扇贝般小片圆弧的光,哪里都照不亮,摆在近处桌上,恰恰好照清一排护肤品上的文字,照清蒋枫的脸。
暖色调的光线让他的皮肤盈润异常,亚麻色的发丝几乎成了流金。透明的精华液滴上他的脸,黏稠着往下淌,被手掌抹开,皮肤多了一层水色。湿漉漉的,没多久就吸收了。
要命的是乳霜,稠白的,从我指缝中溢出,在脸上变成白沫。我的指腹蹭过他的眼皮,黑色的睫毛蜷曲冒头,从乳液中生长出来。
我能感受到滑,软,凉。空调冷风吹着,我的手心却是烫的,蒋枫间或睁眼和我对视,浅棕的眼珠和我对上。有时候他说痒,有时候说舒服,因为夜深,声音都低低的,带着哑。哑得我心脏难安,沾着乳液的手来回抚摸他的唇角。
我并不冒犯他,但我确实已经和他亲近到了朋友的极限。行走时我或是攥着他的手腕,或是搭着肩膀,再不济也是臂膀相贴。
出去玩我自然搭腰把他让到马路内侧,喝酒磕解酒药给他护场,吴胜水逐渐的会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望着我。我开始不在意,后来微微找了几个借口,再后就不管他是否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
其实我也坦坦荡荡,我什么都没想。
我只是喜欢蒋枫而已。
有一天我从酒吧出来给他们买夜宵,喝得太晚,后厨的厨师下班了,不提供热食。我没喝多少,其他人都知道我不能喝,提着饺子和酸菜鱼回来的时候看见酒吧门口站着我们班班长。
姜源。
我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还当是高中班长来抓叛逆学子。接着就回神了,因为姜源和平时不一样。
她扎高的马尾放下来了,港式背心高腰牛仔裤,黑色细带高跟鞋,很有女人味。靠着路边的路灯杆,指间夹着细长的香烟,橘红色的火星烧出向上蒸腾的灰雾。
我怔怔看她两秒,随即发现其他男人也在看她。
我走过去打招呼,问她在做什么。她看到我不意外,笑了下,又是白天在班里大方潇洒的样子,说,等人。
“等谁?”
我问,电光石火间却忽地记起很久以前蒋枫曾经说过,姜源喜欢胜哥。
大一上学期听到的这句话,兜兜转转将近一年,我在吴胜水浪迹的夜场外亲眼目睹了这份喜欢。
“吴胜水。”姜源果然说,扫了一眼我手上的东西:“这家酸菜鱼比较辣,让他先吃点饺子再吃鱼,已经喝了一肚子酒,胃受不了。”
我看着她:“你要是担心,可以和我一块儿进去。”
姜源笑了,把香烟在灯柱上摁灭:“别了,我进去看他那样儿,不给他一巴掌就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