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者狂热(38)
天确实很黑,倒没有听见雨声,但他那会儿已经懒得和江质眠纠缠,干脆就去客卧睡了。
现在一觉睡醒,身体的疲惫消失无踪,麻木的神经也迅速复苏——那些弱势的、随波逐流的东西顷刻被傲慢的本性扫荡,昨晚当着江质眠的面掉下的眼泪炮弹一样轰在了今天的阿瑟心上,他几乎窒息了。睁眼瞪着陌生的天花板很久很久,才被迫接受了自己被人说哭的事实。
这件事的冲击性比被摁在门关半强迫性的用影帝手舒服了一回还大,导致他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决心打开房门。
甚至暂时性忘却了百般讲究,都没察觉到同一套衣服穿两天有多不适了。
“早上好。”江质眠神情自然,低头看了眼手表:“十一点了,睡得好吗?”
阿瑟随着他的动作视线一低,同步落到了那只戴着腕表的手上。江诗丹顿经典的男士款,表盘和表带都大,瘦弱的男人撑不起来。但江质眠完全不会。
他的小臂精悍有力,肌肉紧实而不夸张,腕部突出的骨头如同嶙石,看起来就十分坚硬。牛皮棕色的宽表带被更宽大的手掌衬成了正常尺寸,修长的手指放松时微蜷曲着,指节隐隐显出其下的青筋。
那种被紧紧握住的感觉卷土重来,怪异的尴尬感让阿瑟脊背发麻,他下意识抬眼,正好和江质眠四目相对,那种感觉顿时更加强烈。
“我。”阿瑟清了清嗓子:“睡得还行,差不多要走了。”
江质眠静静望了他一会儿,忽然起身。
阿瑟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接着立刻止住动作,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在怕什么啊!
“你在怕什么?”另一道低沉的男音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江质眠人高腿长,几步就到了他面前:“……怕再对着我哭吗?”
骤然,阿瑟的脖颈充血红起,短时间内连耳朵带脸都罩上一层红晕。但大概是物极必反,强烈的羞窘感没顶后他反而冷静下来,缓缓掀起眼皮,瞧见江质眠专注的眼睛。
昨天半跪在自己身前的时候,他也是这种眼神。
阿瑟忽然伸出胳膊,环抱住了江质眠的肩背,他温热的指腹贴住对方的脖颈,摩擦着脆弱的皮肤一路上移,五指穿进江质眠脑后的发丝,轻轻抓挠后脖颈处干净利落的发茬。
接着阿瑟侧头,安静地吻住了他的耳朵。
江质眠没阻止他的动作,仿佛无动于衷,然而拥抱的距离下,双方都能感受到彼此心脏跳动的频率。
咚。咚。咚。如雷轰鸣。
阿瑟一直拧巴的眉毛终于舒展,唇角一点点挑了起来,他和江质眠贴着脸,真诚地困惑。
“我为什么哭?照理来说,应该哭的都是告白被拒绝的人吧?”
江质眠的身体一僵。
阿瑟非常愉快地放开他,往后靠在门板上,懒洋洋地竖起食指朝他左右晃了晃:“不好意思啊,眠哥。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想法。”
江质眠定定地注视着他。
阿瑟毫无动摇,面带挑衅。
良久,江质眠偏过头,毫无预兆地换了话题:“昨天就穿这套衣服睡觉的,你要不要洗个澡?”
经他提醒,阿瑟后知后觉地感到浑身不适,但:“算了,我没有衣服。”
“我有,新的。”江质眠手伸到他背后,按下客卧的门把手:“去洗漱吧,也该吃午饭了。”
阿瑟瞥了眼餐桌,隐隐看见摆放着食物,默认江质眠的意思是吃过饭再走,心情舒畅下完全不觉得该亏待自己,很是心安理得地回客房洗澡。
面对浴室门锁时稍有犹豫,然而昨晚那句告白犹言在耳,刚才被拒绝后影帝的沉默也透露出无能为力。阿瑟不自觉挺起胸膛,门也不锁,意气风发地去冲热水了。
头和澡一并洗完,房内没有其他人,但新衣服包括内裤都已经放在了客卧的床上。尺码没有任何问题。
他把原来的衣服直接扔掉,换上新的,脑袋上罩着干毛巾出门。江质眠见他这模样,主动拿来吹风机给他吹头发,阿瑟欣然接受,舒舒服服地坐上沙发。
两个人一起吃完午餐,他以胜利者的宽容心态原谅了这位失败追求者昨晚的上下其手,加上还欠了热搜视频的人情,就大方说了拜拜,走到门口。
电子锁,密码和指纹都能解开,与众不同的是这锁是双向的。从屋里出去也需要解锁。
安全意识够足的。阿瑟不由腹诽,转头示意对方开门。
然而江质眠走近,没抬手解锁,反而多上一道安全栓。
阿瑟没反应过来,直到江质眠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侧头用鼻梁缓缓蹭过他的鬓角,闷出笑声。
“小乖,你有没有发现,我没有和你说再见?”
第32章
说实话,阿瑟一开始都没明白江质眠在说什么。
直到他用了各种方法开门,门岿然不动,他威胁江质眠报出密码,而对方仿佛外国人听不懂中文,只拿温和的眼神望着他。
——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有病。
阿瑟脱口而出就想说这些话,但忽然反应过来,自从他逐渐开始接触到秦姐口中那个不好惹的“江质眠”,这两句话已经被他吐露过数次。
此刻温和的眼神只是虚伪的表皮,身后冰冷的门锁才是真实。
阿瑟难以置信地往门上一靠,对上江质眠的视线:“你知道你是关不住我的吧?”
江质眠居然虚心请教:“怎么讲?”
阿瑟强忍着和他讲道理:“手机在我身上,你又没收走,我可以给秦姐打电话。”
江质眠唇角显出没有温度的笑容:“你觉得,她能来得了吗?”
阿瑟脊背莫名一寒,下意识说:“不管你有什么手段,我报警总行吧!”
他这样子有点像炸了毛的小鸟,江质眠真切被逗笑,神情变得缓和。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瑟盯着他,没动。
江质眠笑着说:“没关系,这是很好的选择。我的确拦不了警察把你带走,顶多事后让何沉在网上爆料,讲明你受到我的人身拘禁,一天一夜后警察破门而入伸张正义。”
阿瑟这才醒悟,原来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
毫无疑问,网上通稿这么一发,无论事实如何,在广大网民心里他绝对已经遭受了某种对待,从此必然与江质眠不清不楚,这光辉灿烂的一生都要蒙上被强迫的阴影。
他咬了咬后槽牙,力度之大,让脸颊两侧的咬肌都鼓起一些。
愤怒的小鸟,江质眠漫不经心地想。
一声不吭地生了会儿气,阿瑟回过神来。他怕丢脸,难道江质眠不怕吗?虽然这个丧心病狂的追求者为了帮自己转移视线,主动放出了配音视频,但以昨晚他听到的对方和前夫的手机通话来讲,应该是有后续洗白的公关准备的。
“我不报警,你也不需要爆料。”
阿瑟定下心来,昂起下巴:“你和我的视频还挂在热搜上,如果你不开门,我直接发博锤这个视频是真的。承认你……”
性骚扰我。
后几个字没说出来,因为阿瑟发现不管录节目的时候是谁骚扰谁,但他昨天确确实实是被性骚扰了。
他强压下心里的尴尬,架势仍然很足,眼尾挑起来,像切开空气的刀。
刀锋毫无保留地落到江质眠身上,然而他毫发无损。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怕这个呢?”
江质眠的声音近乎叹息,有门板的隔断,他能轻易迫近面前的年轻男人。屈指怜爱地蹭上对方脸颊,被用手腕狠狠挡开,江质眠低低地笑出来,剖白心迹。
“如果我在意自己的名声,一开始就不会用这种方式帮你。”
阿瑟认为他是嘴硬,轻蔑嗤笑:“舆论的风浪往往一夜之内就能颠倒,只要你有够强的公关,现在这点黑料算什么?况且那个视频本来就不是真的,澄清起来轻而易举。”
“说得对。”江质眠认可,然后问:“现在一天一夜过去了,我澄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