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者狂热(207)
抓好什么?
何灿脑中刚闪过这个疑惑,后背被推了一下,整个人就随着惯性滑了下去。与此同时,他立刻明白了其他人为什么会摔得那么凄惨,不是他们太笨,而是记住吴锋教的动作和真正做到是两码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人往一侧翻倒,屈着的那条腿根本吃不住力。可以预想到继续侧翻他大概率会和齐涟一样打横滚下来,仓惶中他张开五指,胡乱挣扎着试图用手掌撑住坡面……
然后就抓住了一条绳子。
一条,被吴锋点名没有固定点所以用不了的,被掩埋在积雪下的绳子。
不等细想,何灿已经条件反射抓住了绳子,黑色的绳索被他拽得露出来了一截,他调整重心后,重新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单手背在身后压着绳索,每每要侧翻就抓稳。
凭着这条绳索,他以堪称漂亮的姿态落地。
他起身走了几步,离开原来的位置,迎上众人叹服的目光,人群中齐涟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吴锋忙着捡和他同一批下来却摔得东倒西歪的孙青青和林墨,没第一时间顾上他。
陈莉冲他竖起拇指,刚要开口,忽然眼神一凝,望向他身后。
何灿跟着转头,看见宗政慈明目张胆地抓着一条绳索利索地往下跳。对方手中的那抹黑色分外熟悉,刚刚还被人藏在积雪下,无声地拉了他一把。
顾深圳指着他喊:“教练,他怎么这么潇洒……这算不算作弊啊!”
吴锋闻声扭头,看见这幕被气笑了。等宗政慈落到坡底,他走过去没好气地问。
“就你用绳子,你能耐是吧?”
宗政慈没说话,只是耸了耸肩。Vicente挤过来,往上看:“吴教练啊,你不是说这里绑不了绳子吗?”
齐涟笑着说:“看来是可以绑,只是故意为难我们。”
确实是可以绑的。零下的温度,很多地方结出了坚硬的冰棱。宗政慈挖开积雪,把冰棱中间凿出小洞,绳子穿过洞口就可以固定在冰棱上。
吴锋眯起眼睛:“你早到这么久就光忙活作弊了是吧,挺悠闲啊。”
其实没那么悠闲,把绳子绑好后还要用雪埋住,这意味着他需要只凭身体的核心力量在坡面上移动,换个人根本做不到。
“脱裤子放屁,你忙活这条绳子的功夫不知道可以往下滑几次了。”吴锋冷哼一声:“去把绳子收回来,怎么下来你自己看着办。”
何灿站在原地,沉默着和看过来的宗政慈对上视线。对方的目光没有停留很久,像是不经意瞥过的,提着唇角笑了笑。
那种宗政慈一贯的,因为不怎么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弧度不大所以显得有点傲慢的笑容。
“知道了。”
他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中重新拽着绳子爬了上去,解开绑在冰棱上的绳扣,把绳子抛下来,接着以标准的姿势滑下。
陈莉忍不住感慨:“弟弟真的很擅长这些,做得很好啊。”
Vicente说:“他毕竟玩这个很久了,我们怎么比……不过这玩意儿是不是也看天赋的,小灿就完成得很漂亮,不愧是学霸,是吧?”
他轻轻搡了一下何灿,何灿收回落在宗政慈身上的目光,冲他笑着摇摇头。
继孙青青之后,Vicente终于也迈出了破冰的第一步。
不知道他先前跟在旁边把他和孙青青的对话听进去了多少,以他刚刚对陈莉夸奖宗政慈的态度来看,大概是全都听到了。
宗政慈落地,直起身体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看起来是被绳子绊倒了。抬脸后双颊显出明显的红色,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
他神色如常地把绳子收好装回背包,一行人再度启程。徒步一段距离后,他们再次看见了松树林,也许是海拔降低,这次的树林比上回在湖边的还要茂密一些。
吴锋拍了拍手,指着树林说:“遮风避雨的树林,大自然的馈赠。中午我们可以在这里找吃的,也能搭个简单的营地休息,现在,都动起来!”
随着他的话,八个人分成了两组,一批负责采集寻找食物,另一批跟他学着怎么搭简易的休息点。
齐涟带头,带着孙青青、林墨和顾深圳去找吃的了,宗政慈、何灿、陈莉还有Vicente留下。
由于积雪过深,很多松树从根部往上的树干都被埋住了,最下方垂下来的树枝能挂到雪面上。没有带铲子,吴锋直接用手刨开树干周围的积雪,这样松树底部的空间就腾了出来,形成一个凹陷的椭圆形的坑。
他折下松树的枝叶铺进坑里,坑上方是松树层层叠叠的树枝,正好挡住风雪。
“二十分钟。”吴锋看了一眼手表:“这可比挖雪洞省事儿。两人一组休息,你们要完成四个露营点,有哪里不明白吗?”
没人说话,宗政慈出人意料地开口。
他问:“教练,怎么分组?”
第48章
吴锋用奇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宗政慈,顿了顿说:“就照着昨天的分组来,你石头剪布还上瘾了?”
宗政慈闻言没答话,安静下来。
何灿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身后,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他想到宗政慈天将明未明时替他整理睡袋的那双冰凉的手,想到深埋在积雪下的那段绳索,想到他现在的眼神。那种沉默的渴求,他太熟悉了,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荒诞。
这个顽固的、含着隐晦傲慢的大少爷,在他顺风顺水的人生里能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吗,追着他曾经看不上乃至针锋相对的人是什么滋味?
也许这就是他19岁的成人礼,何灿会亲手送给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挫折。
吴锋二十分钟就搭好了简易的树洞,其他人就没这么顺利,虽然刨开积雪和垫树枝也不是什么技术活,但的确是体力活。尤其是垫树枝,他们需要把树枝从树上折下来,厚度要足以隔开底下冰凉的雪层,数量要求很大。
宗政慈是第一个完成的,何灿倒没有特意关注他,只是听到了他和吴锋的说话声。后来声音就停了,周围一时之间只有众人吭哧吭哧挖雪的动静和树枝折断的声响。
何灿有点强迫症,他绕着松树根部挖出了一个相当标准的椭圆,还忍不住用手拍打压实积雪,让这个圆的表面更平滑流畅。
Vicente在隔着一段距离的松树下笑他:“小灿啊,你这样干得何年何月才能弄完?反正是要往里面铺树枝的,你管它坑坑洼洼还是整整齐齐呢,一挡不就都一样了吗?”
何灿抹了把额角的汗,粗糙的手套蹭过寒冷中紧绷的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痛,他朝树林深处望了一眼。
“他们找吃的还没回来,有时间就弄好一点。”
“你这个完美……”
Vicente刚想吐槽他完美主义,想到网上的争议险险把话咬了回来,何灿却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很自然地笑了笑。
“我可能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要求比较高,如果这算是完美主义的话,我应该还真的是。”
“但这也不全是缺点,毕竟我挖的雪洞让你睡的不错,是吧?”
何灿眨了下眼睛,开玩笑道。他和齐涟挖出来的雪洞昨天让Vicente选走了,那个雪洞他也整理了很久。
Vicente看了他一会儿,有点感慨似的笑起来,想说什么又没真的说出口,只是道。
“好好好,我们完美主义的学霸,赶紧挖你的洞吧,我这都要弄完了。”
何灿转回注意力,端详过手下的成果,觉得已经差不多。便拍平最后一处微微凸起的积雪,起身打算去折树枝。
就在他转头的那刻,踏雪声、树叶抖动的窸窣声同时在近处响起,隔着高高一摞的树枝,何灿再一次和宗政慈对视。
宗政慈没多说什么,俯身把折好的树枝放在他脚边,抬手抹掉他脸上粘上的雪花就走了。
他的手套抓过树枝,还留着点松树的针叶,蹭在脸上异物感明显。何灿不及防被他碰了一下,自己抬手擦了几回他手指抹过的地方,那种被抚摸过的感觉仍然强烈。
尽管宗政慈用的力道比何灿自己擦汗的时候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