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者狂热(204)
然后把这个建模真的变成了一片湖,送给了自己。
他眼中情绪起起伏伏,表情却没多大变化。面面相对许久,宗政慈始终抬着手臂,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何灿忽然展颜一笑,分外灿烂的弧度,和身后阳光下的雪山相衬,几乎算得上明媚。
“好啊。”他轻声说:“帮我戴上吧。”
宗政慈神色微动,深深望了他一眼。低头握住何灿的手腕,把手链戴上了。
他说:“谢谢。”
宗政慈是送礼物的那个,说谢谢的却是他。何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抬着胳膊欣赏了片刻腕上的手链,就转身往树林外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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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起来确实是好看的,手链按照他的尺寸定制,宽度正好。松松环在手腕上,橙黄的玛瑙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色调更明艳,偏红的托帕石像是反射阳光的湖面上最亮的光点。每走一步手臂轻微的摇摆都拖拽着关注者的视线,宗政慈走在他身后,目光始终没有移开。
出了松林,其他人朝他们招手,何灿走过去,宗政慈止步目送他进入人群。
这片湖面积很大,有些部分冰层比较薄,齐涟他们想尝试凿开冰面捕鱼,吴锋对此没发表看法,只抱臂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笑。
何灿十分积极地加入他们,一行人从林子里找来大小合适的石头,顶着脑袋围成圈一起凿冰,成功凿出圆形的冰窟窿,看着下方蓝澄澄的纯净湖水,不约而同发出兴奋的惊呼。在钓鱼之前,纷纷忍不住伸手进去摸,随即被刺骨的水温冻得立刻抽手。
顾深圳感慨:“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碰过的最冰的东西了。”
孙青青忍不住说:“就算有鱼,它们能在这种温度里活下来吗?”
何灿从冰窟窿里收回手,他瘦削的指尖已经泛出红色,上面沾着湿漉漉的湖水,说。
“试试就知道了。”
他们的计划是像之前在戈壁滩那样,从登山绳里抽出细细的一小条,绑上削下来的碎羊肉充作鱼饵进行垂钓。活不多,不需要八个人每人都动手,有些就站在边上起个提意见的作用。
宗政慈始终站在人群之外,没插手,双手插兜看着。何灿忙活的时候偶尔一抬头会和他的目光撞上,那对碧绿的眼珠像猫科动物捕猎前不动声色的预备动作,何灿有几个瞬间会觉得他对自己的打算了然于心,但他也只是对宗政慈笑笑,而后平静地重新低下头。
他们钓到了鱼。
不仅是钓到了,简直可以说是大丰收。事实证明生活在野外的自然物种比温室里的人类坚强得多,冰湖下面有许许多多的活鱼,拥挤着涌来他们凿出的冰洞中透气。
陈莉说:“我觉得就算没有鱼饵,我们说不定也能直接捞到鱼。”
“我们钓到了十条鱼呢。”林墨笑她:“别省这点羊肉了,这么冷的水,手摸一下就受不了了,你怎么捞鱼啊?”
陈莉也笑了:“倒也是。”
因为自力更生钓到了这么多鱼,众人徒步了一整天精神状态都还算不错。在物质条件近乎于无的荒野,人的满足点大大降低了。
中午他们用火把钓上来的鱼都烤完吃了,又吃了点羊肉,晚上把轮流背了一天的半只羊剩的部分吃完了,Vicente带来的辣椒油调料也正式告罄。
众人免不了都觉得可惜,Vicente得意地说:“所以别觉得我事儿啊,有时候还是要注重生活质量的。”
全队只有他在一开始选取物资的时候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这几包调料带上了。
顾深圳说了句:“你就是因为注重生活质量才这么美吗?”
Vicente顿时大鸟依人地倒在他身上,娇滴滴道:“好会说话,爱你。”
节目组的跟队摄影组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他们面前。
工作人员拍了拍手,询问:“大家今天过得不错啊?”
齐涟挑眉:“过得还行,所以你来给我们增加难度了?”
林墨赶紧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转向摄影说:“不不不,我们今天过得可惨了。”
跟队摄影笑着说:“哪能呢,我们不是来增加难度,是来给你们送物资的。”
众人看向他手里的笔和卡片,顿时明白这是到了第一次的投票环节,相互对视一眼,吴锋上去接了卡片分给大家。
跟队摄影说:“老规矩,大家在卡片上写下心仪搭档的名字,互投成功的搭档及票数最多的人气王能领取我们的求生大礼包。写完去那边的营地把卡片交给我们,进行单采的录制。”
这里除了齐涟是新加入的,其他人对于这套流程已经很熟悉了,何灿对自己现在能拿到几张票心中有数,没多思考就写好了卡片,第一个动身去了节目组驻扎的营地。
大概一个小时,众人都提交了卡片。天见黑,他们像昨日一样分工合作挖好了质量参差不齐的雪洞,用原始的石头剪刀布PK手法来决定每个雪洞的归属权。
这回宗政慈没有像昨天一样一局惨败,成功挑到了自己挖的雪洞——也就是何灿已经选择的那个。
把羊骨埋到远处,收拾好酒精炉,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宗政慈进雪洞的时候何灿已经坐在靠里的雪床上了,半封闭的空间内幽幽燃烧的蜡烛将暖色的烛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照成了一座安静的美人像。
听到动静,何灿抬脸,于是美人像活了过来。他很温和地对宗政慈招了招手,手腕上空空荡荡。宗政慈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抬步走过去,在他面前半跪下身。
何灿双腿并拢,两只皓白的手腕放松地叠搭在膝头,宗政慈垂眼,轻易将他一双手收进眼底,一览无余。
“弟弟。”何灿说:“我好难过。”
宗政慈仰头,喉结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滚动。他问:“怎么了?”
何灿说:“你送给我的手链不见了……不会是在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掉到冰湖里了吧?”
宗政慈问:“你想要它吗?”
何灿说:“我想啊,但是它已经丢了。”
宗政慈沉默地注视着他,何灿脊背挺直,只是垂下目光,居高临下地同他对视。
“我去找回来。”
“如果找不到呢?”
“如果找不到,我也不会回来。”
何灿笑了,双手往后撑在雪床上,真心实意的笑容。弯着的眼尾,淡色的嘴唇,洁白的牙齿。满意、恶劣、痛快的情绪随着他的笑毫无保留地倾泄出来,一股脑地向面前的宗政慈淹没。
他说:“那你快去吧,毕竟那片湖,面积可不小。”
宗政慈站起来,他的确是个身量很高大的年轻男人,刚刚成熟的骨架投下的阴影已然能覆盖身下的何灿。他无动于衷,这里指他既不愤懑,也无失望,又像眼前摆着如此近乎不可能的困难对他而言也没有压力,他只是躬下身,替何灿整理好了他的睡袋,然后说,晚安。
他转身走了出去,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何灿漠然躺下,闭上了眼睛。
睡着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在戈壁滩遇见洪流的时候,磅礴大雨中他的手腕环上了宗政慈的脖颈,颤抖地说,太好了,你没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半是做戏半是真心,因为在仿佛世界末日一样的荒野灾难中,那种恐惧和孤独感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
而那时候宗政慈在他身边,对方冒着大雨和洪流回来找他了。
然后宗政慈背着他出了陷落的营地,一步一个脚印,汗水没入大雨里。他首次听到这个大男生粗重的喘息,知道他也会累。他们找到节目组留下来的空帐篷,宗政慈把他放上最高离水最远的机器上,他们摘下面具讲话,谈话里没有虚伪。
在梦里,何灿有短短那么一瞬间的时候想,如果在接下来的雨林旅程中他没有因为嫉妒刻意针对吴锋……
然而,即使是在梦里,因这念头产生的恼火也迅速把这点微末的后悔燃烧殆尽。他不愿意想这个可能性引申出的他和宗政慈的关系,但梦境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