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者狂热(93)
我不自觉耸动鼻尖,侧头,越来越近,直到鼻梁蹭上他的脖颈。
其他人喝得比我多太多,桌上的游戏正热闹,谁没都发觉不对。蒋枫自己也是,别说推开我,他的皮肤温热柔软,身体也非常放松,完全没感受到我的越界。
——我的初衷也不是冒犯他,我只是。
只是一时不自觉。
我挨着他片刻,几乎要在这种气味里闭上眼睛,不过到底没醉透。我把自己拔出来了,用了太重的力,反方向砸回去,脊背在沙发上撞出闷闷一声响。
不痛,我通过半倚着的视角看蒋枫。滚动的喉结,修长的脖颈,富有棱角的下巴,湿润的嘴唇。鼻梁高挺,两侧颧骨饱满,一双眼睛……那么亮,是两块漂亮甜蜜的小枫糖。
我抬起手,虚虚成圈,圈里是蒋枫的眼睛。我贪婪地看着,忽然吴胜水一把摁下我的胳膊,怪异地看着我,问。
“你干嘛呢?”
他也喝了很多,伏特加兑可乐,喝了一整瓶。还有不少啤酒,此刻脸异样的红,多少是有些微醺了。
我说:“我喝多了。”
他果然嗤笑一声:“你才喝了几瓶啊,就喝多?”
话题转开,我刚要说什么,一条胳膊搂上我的脖子,那张熟悉的脸贴过来。
“你忘啦?”蒋枫呼吸里带着酒气:“轩哥本来就不会喝啊!”
吴胜水眯起眼睛,看来是想起来这件事了,我却丧失了思考能力。蒋枫离我太近,脸颊几乎完全与我贴着,就是说但凡我现在一转头,就能吻到他,吻任何位置。
无知无觉的蒋枫还在和吴胜水说话,他一只手揽着我,另只手还在摇着骰子。哗哗的骰子声敲着我的耳膜,仿佛催促的鼓点,逼着我干点什么。
我真想说傻瓜,别他妈摇了。
蒋枫并没有意会到我的抱怨,跟吴胜水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我,骰子声也远了。我身体绷得太久,肌肉都有些僵硬,刚刚松弛下来,沙发又歪了一下。
卡座的沙发是可以挪动的,并不重。但这么一歪也需要很大力道,蒋枫刚端起酒杯,因为这突发事故杯口晃动,洒了自己一身。
我立刻扭头,是个喝多了的壮汉,看路线是要往卫生间走的,穿过过道的时候腿软砸上来了。
没什么大事,蒋枫提提沾了酒的衣服,结果对方像喝得太多,趴在椅背上起不来。坐在对面的何青看了,不耐烦地皱起眉毛,准备站起来去拉他一把。
但那男的忽然又摇摇晃晃撑起上身,不知道是多没长眼,盯着蒋枫的侧脸就发起了愣。嘟囔两句一听就是女人的名字,嘴里不干不净,上手就去抓蒋枫的头发。
身体先于本能,等我被骤然上涌的血液冲昏的脑子冷静下来,发现周围莫名安静了。
骚扰男仰面躺在地上,我站在他旁边,一只脚踩着他的右手。手里还拎着个啤酒瓶。
我本来应该是要拿啤酒瓶抡他的。
对方已经躺了,我抹了把脸,没把酒瓶砸下去。只是手腕一翻,里面装着的半瓶酒自由落体,全部泼上了他的头脸。
我说:“你他妈动谁呢?”
地上的人没有回应,仔细一看,居然闭着眼睛睡着了。
估计是真醉狠了,不然也不会把蒋枫认错。我们这边动静大,对方的朋友过来,看了看我们一帮高个头的男生,没说什么就从地上把人架起来扶走了。
我们也重新坐下,刚刚起得太猛,头有点晕。我半阖着眼睛拿手指抵着太阳穴没说话,但过了那么几秒钟,蒋枫忽然坐近了,用手背碰碰我的腿。
“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我缓了会儿才听清他说什么:“……你不生气啊?”
蒋枫说:“谈不上吧,就是烦。”
我点头:“那不就得了,酒品不好的傻逼。”
我说完,其他人都笑了。何青招呼我:“我都没回神呢,你唰一下扯着人后衣领就给他抡地上了。哥们,牛的,练家子啊?”
“练什么啊。”我笑着:“我就平时泡泡健身房,和你比不了的。”
陈子安感慨:“你那架势,我以为你拳王呢。”
陈子颜说:“不对,应该是高中会翻墙出去,带头和隔壁混混打架的那种男生。”
她形容的画面既遥远又玄幻,酒精加重了这种感觉,我迟钝地思索一会儿,摆摆手。
“我高中啊……”
我高中顶多是,被太阳阴影笼罩的人,什么也没有。
“他就是莽!”吴胜水的话盖过了我后半句低喃,“他在陕西还帮我和小枫拦住了几十个村民呢!”
他开始和其他人介绍我们在那个小村子的光辉战绩,大家注意力都转开,我乐得轻松,靠着椅背假寐。
假寐着,居然真的在震天响的音乐声里睡着了,不过时间很短暂。
意识刚刚恢复,还没来得及睁眼,听见陈子安用独有的低哑嗓音说。
“……他对你保护欲是不是太强了啊?”
何青说:“是啊,我看他还准备抡酒瓶呢,换我都没打算下这么重的手。”
蒋枫说:“他脾气其实挺好的,今天喝多了吧。”
吴胜水也说:“对,他平时没这么暴躁,人可以的。”
陈子安说:“不是说他人不好啊,我是说……”
到底要说什么,我闭着眼等着听,他却又收了话头。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我分不清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其他,有种空荡荡的无着落感。不过现在我已经十分习惯这种感受,熟练地忽略了它,挑着一个合适的时间“睡醒”了。
酒桌上热闹如常,谁都没表现出对刚刚那点小插曲的在意。一直到快凌晨四点,酒吧准备关门,我们才在隔壁酒店开了房间,门头睡到午后。
这个暑假不用打工,我大部分时候就跟着蒋枫他们混,等到一个假期结束,我和F4外加个陈子颜已经混得很熟了。
回到学校,光荣地从大一新生变成大二学长,各种社团又开始准备招新。
我在街舞社无职无位,顶多算个广告牌,本来以为他们忙着没我事儿。结果收到通知,让我准备好竞选副社长。
我不解回复:我没报名参选啊。
学姐热情解释:我们是推荐制!很多人推荐你呢!
我沉默片刻,只能回复一句“好的”。
其实我对竞选副社没什么兴趣,一是我对自己的舞蹈水平十分有数,二是我很忙,参与管理社团会比较麻烦。
因此我也没做什么准备,竞选当天随随便便就去了。但场面还挺大,用了平时晚会表演的会场,整个街舞社的人基本都来了。原先的正副社长都在,还有几个大四即将毕业的学姐学长,一块儿坐在第一排当评委。
我除了有些意外没其他想法,不过排在我前面的那个人看起来还挺紧张的,止不住地抖腿。
我被他抖得心累,真想说哥们儿你冷静点。
但人家紧张归紧张,上台表演的时候表现还是很好的,舞跳得贼厉害。我真心实意鼓掌,他下来的时候还和他握着手撞了下肩。
我现在会跳的舞也就那么几首,挑了首最熟练的跳完了,刚准备下台,被叫住。随机放了段音乐让我freestyle。
前面的人偶尔也会被加试,我只好停下脚步,跟着节奏律动跳了半分钟,刘海发尾被汗水浸湿扎进眼球,我甩了甩脑袋,用手掌把头发抄了上去。
座席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很响,第一排的评委都扭头看了看。
我也没带夹子,单手抓着头发最后摆了几下胯就算跳完了。很多人的目光都落过来,我平静地抹掉了脸上的汗。
社长问了几个比较常规的问题,什么喜欢跳舞吗,热爱这个社团吗,我中规中矩答了。
但轮到一个大四的学姐,她笑着看向我,出乎意料地问。
“孟中轩,其实我是你的粉丝,还关注了你抖音账号。我能问一下,你头像是谁给你拍的吗?”
我一怔,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