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19)
说完,他跟许幼仪擦肩而过,走出了刑侦大楼。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那一身作妖的强大气场顿时散了个干净,信宿浑身都不舒服起来,弱柳扶风似的走到停车场,低头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许幼仪被正式批捕了,许宁远那边如果有任何动作,马上联系我。”
想了想,信宿又说:“对了,刘静的母亲有长期冠心病,你去查一下她近两年的治疗情况,跟许家人有没有关系。”
第十二章
许幼仪被带进了审讯室。
可能是路上被信宿刺激了一下,他现在的脸色不太好看,胸膛不住起伏。
林载川推门走进来,一句废话没有,开门见山问:“陈志林已经招供了——你是打算由我向你重复案件经过,还是自己坦白交代?”
许幼仪的眼神一暗。
陈志林……
他竟然敢说出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许幼仪心里有些慌乱,面上仍然冷静道:“什么意思,你是想说张明华的案子跟我有关系吗?”
林载川盯着他:“陈志林向警方指控,你才是张明华一案的始作俑者,是你组织他们对张明华实施暴力行为,并且跟他发生了肢体冲突导致受害人的死亡。你的同班同学也承认,在警方面前替你做了不在场的伪证。你还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许幼仪快速反应着林载川的话,他把后背抵在椅子上,做出一种防御姿态:“是,我当时确实在现场,我承认,一开始没在警方面前说实话,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张明华是我杀的——至于陈志林说了什么,口说无凭吧林警官。”
在外面旁听的贺争咋舌道:“这孩子心理素质可真强悍,到了这一步还在狡辩!”
沙平哲轻蔑道:“哼,小杀人犯,死鸭子嘴硬。”
“警方只负责收集证据,至于能不能作为凭证,检察院的人比你更清楚。”林载川懒得跟他在这起案子上多费口舌,郑治国已经在隔壁同步提审罗军和郭海业,得到这二人的证词,跟陈志林的口供互相佐证,他们交代的案发经过与张明华尸检报告的致死原因完全吻合,许幼仪已然是众矢之的。
至于案发细节,陈志林在这里已经交代的很清楚,有没有许幼仪的口供都不重要——这次林载川把人带过来,主要还是因为刘静。
她虽然是自杀,但她的死一定跟许幼仪脱不开关系。
林载川低头翻阅着调查资料,像是随口一问:“你跟刘静是什么关系?”
提到“刘静”这个名字,许幼仪的神色有一瞬间肉眼可见的紧绷。
“你应该很重视她吧,为了她不惜闹出一条人命。”林载川声音淡淡,“刘静住院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一些话,你们的关系似乎不是你之前说的——不太熟。”
许幼仪颧骨微动,带着整个面部表情都微微扭曲:“她跟你说了什么?”
林载川没理会他的问题,反而道:“陈志林以前交代说,因为张明华总是纠缠刘静,所以才对他动手——其实真正嫉妒张明华的人是你吧?”
许幼仪像是被戳了痛处,声音难以掩饰的尖锐起来:“哈?嫉妒?我为什么要嫉妒张明华?他有哪一点比得上我?”
“因为刘静真正喜欢的人是张明华,”林载川盯着他的眼睛,吐字清楚,“这是刘静在医院时亲口告诉我的,她把张明华视作救赎,从头到尾,没有提过你的名字。”
许幼仪死死地握着拳头,手腕上青筋暴起。
他知道他失控了,他不应该在警察面前露出破绽,可是他忍不住,他听见自己冷冷地开口,“张明华他不过就是个一无所有、懦弱无能的废物,刘静凭什么喜欢他。”
林载川双手撑在桌子上望着他,沉默片刻,突然声音极轻地说:“你知道刘静在今天早上跳楼身亡了吗。”
许幼仪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在说什么?”
林载川重复一遍:“刘静在今天早上八点十五分,跳楼身亡。”
许幼仪表情空白呆滞,像是完全理解不了这个警察在说什么,而后陡然打了个激灵:“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跳楼!”
林载川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用陈述某种事实的平静语气道:“她是从13楼窗户跳下去的,在手术室抢救了不到半个小时,很快就去世了。”
林载川继续道:“你知道她是被谁害死的吗?”
在许幼仪瞠目欲裂的注视下,他一字一顿说:“是你。”
许幼仪脸色惨白地瞪着眼前的警察,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颠三倒四地说:“你在骗我……你在骗我!为了骗我认罪?为了让我承认是我杀了张明华?”
“我没有必要骗你。”林载川用一种又厌恶又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如果有需要,可以让你查看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
旁边的章斐听到这话,起身把刘静的死亡证明放到了许幼仪面前的桌子上。
那明明只是非常单薄的一张纸片,可许幼仪的手抖的却拿不起来,反复确认着上面“刘静”的名字,眼睛涩痛到快要流出眼泪来。
他完全瘫软到了椅子上,神情灰败,自言自语般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都在骗我!昨天她还好好的……”
林载川语气锋利:“你昨天果然跟她见过面。”
许幼仪好像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了,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张死亡证明,像是想要把那张冰冷的纸张烧出一个窟窿。
直到一束强光骤然打在他的脸上,许幼仪才回过神,眼睛被刺激的流了一脸,看起来说不出的狼狈。
林载川关了审讯灯,冷冷地说:“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趁医院无人看守的时候,潜入病房的。”
“——晚上八点,你独自闯进一个女孩的病房,想做什么?”
许幼仪的情绪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声音几乎是低吼出来的:“我为什么不能进我女朋友的病房!她生病了我去看她有问题吗?!”
林载川平静反唇相讥:“哦,不是说你跟刘静没有关系吗?”
“早恋并不触犯法律,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在心虚什么?”
许幼仪紧握双拳气音颤抖,从齿缝里挤出来:“我的私事、为什么要告诉你。”
信宿从停车场回来,溜达到审讯室外面,看到眼眶通红浑身发抖的许幼仪,有些惊讶地挑挑眉,问旁边的同事:“这……怎么被气成这样了?”
沙平哲道:“林队把刘静的事告诉他了。”
信宿点点头:“怪不得,他急了。”
沙平哲扭头:“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他的手一直放在后腰上,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年纪轻轻怎么腰就不好了呢,以后要加强锻炼啊小伙子!”
信宿:“………”
他保持面部微笑,假装没听见这人说的话,继续听审讯室里的动静。
“刘静在生前曾给我拨打过一通电话。”林载川声音平冷,“其中提到了你。”
许幼仪猛然抬起头:“她说了什么?!”
林载川:“这要看你愿意跟警方交代什么。”
许幼仪瘫软在椅子上,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刘静,她是自愿跟我在一起的。”
听到这话,外面的信宿嗤笑了一声,懒懒倚到桌子旁边,讽道:“他这张嘴拿去拍卖,估计比钻石还值钱。”
“……为了钱。”许幼仪语气滞涩缓慢地说,“你们应该调查了过吧,她的母亲有长期冠心病,一天三次都要服用昂贵药物,还要定期到医院检查,她家没有固定生活来源,家庭条件非常拮据。在学校跟她认识之后,她提出做我的女朋友,条件是我要定期给她一部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