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吉米同行(175)

　　他想在迈克坎贝尔和兰斯演出的那天，跳上舞台,假装受邀嘉宾,抢走舞台和观众。
　　“这么做不好吧,吉米。”
　　为人厚道的斯图尔特在得知好友的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后，内心纠结,试图阻拦：“这样不行,这不合适啊……”
　　詹姆斯快被他唧唧歪歪、没完没了的劝说烦死。
　　他早几年就和斯图尔特合不来，如今一看,果然！这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可这人实在是没趣得很。如果不是他的音乐偶尔还称得上带劲儿，真不敢相信这是个唱摇滚的歌手。
　　当然,不是说摇滚歌手一定要胡作非为，可起码做人要有个摇滚的态度吧！
　　摇滚乐从来和安全、安静、金钱、名气、地位统统没有关系，它是水、是风、是火、是本能的东西，是人生的态度，是对权威和主流的蔑视，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循规蹈矩可不是什么好事。
　　有什么事，该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别他妈遗憾回首往事……个P啊！
　　只要想想自己冲上舞台，抢走那个傻逼迈克的全部风头……
　　詹姆斯就热血沸腾，难以自抑。
　　这时候谁拦他都是和他过不去！
　　于是，斯图尔特没能劝服他，自己反而还被气够呛。
　　因为詹姆斯这个小混蛋嫌弃他不够摇滚的同时，直接上升到了乐队层面的攻击，嘴贱地说‘跳舞雕塑乐队的歌太软，没力量，根本不算摇滚乐队，只能算个弹吉他、敲鼓、唱歌乐队’。
　　斯图尔特被气得脸都白了，差点儿和他当场绝交。
　　但到了迈克坎贝尔和兰斯合作演出的那一天，他还是没好气地跟着去了，一方面是想再拦一下，另一方面就是：“我怕你被打死了都没人管。”
　　詹姆斯嘿嘿一笑。
　　他好哥们一样亲热地揽住斯图的肩膀，又不嫌对方不够摇滚了。
　　他们一起来到了演出的场馆。
　　那是个小场馆。
　　而且，由于迈克坎贝尔表现力不够，只能算是个录音室歌手，所以，现场号召力不大。
　　这就导致，来看现场的几百人中，最低有三分之一是冲着兰斯来的。
　　但演出开始后，那些冲着兰斯来的观众就惊讶地发现，在行星乐队时，一向和吉米站在舞台中央的黑发吉他手居然站在了舞台的角落里，连灯光师都没怎么给他打光。
　　事实上，这是兰斯自己的意思。
　　截止到目前为止，兰斯已经一万次后悔和迈克坎贝尔合作了，因为这个流行歌手有一种神奇的本事：他能把所有激情四射的歌都唱得平平淡淡。
　　要知道，兰斯并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与性格相反的是，他在工作上极端苛刻、认真。
　　因此，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当他答应为迈克坎贝尔写歌后，确实就认认真真地考虑了这个人擅长唱的曲风。
　　由于走流行歌手路线的迈克一直在唱情歌。
　　所以，为他写的新歌自然也是一首情歌，名字还借用了人们都熟识，万圣节那个小孩要糖的典故，起名叫[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蛋）。
　　但作为情歌，歌词中肯定不是小孩子了，而是一个漂亮姑娘‘不给糖就捣蛋’。
　　然而，迈克当时看到这首歌后，却有点儿失望，搞不明白一个万圣节的典故有什么好唱的。
　　兰斯很无语，唱不对还他妈嫌歌不好？
　　想想当年他和吉米在一起时，纸巾上一句‘她今年十六岁’，对方立刻心领神会，什么都不用教不用解释，可这个制仗家伙……
　　有那么一瞬间，兰斯真不想把歌给迈克唱了，简直是明珠暗投。
　　可合同签了，只好将就着把歌给发行了。至于提前订好的演出，也只能混过去。
　　所以，在演出开始时，兰斯就在舞台上划水了。
　　这里的划水是指保持一贯水准，但拒绝做任何即兴演奏，以及暴露自身的一些精彩弹奏，致力于让自己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背景板，彻底从这场水平不高的演出中消失，最好的结果是，将来有人提到这场演出时，彻底遗忘‘吉他手是兰斯’这个丢人的事实。
　　但詹姆斯看到他这样被气坏了：“操！我他妈受不了。”
　　他在舞台下简直暴跳如雷：“迈克坎贝尔那个逼居然敢这么欺负人！我他妈的都没让兰斯站在舞台角落里过……操他的！”
　　斯图尔特一时间心情五味杂陈。
　　在来之前，这家伙还一口一个‘兰斯傻逼’，可一看到黑发吉他手‘被欺负’，立刻就气成这样，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这事在詹姆斯的逻辑里，是很正常的。
　　他当然可以骂兰斯、欺负兰斯，甚至只要他有时间和精力，一天二十四小时破口大骂这傻逼都可以，但别人欺负兰斯就不行，除了他自己，没人有这个权利。
　　因此，只要一想到那么傲气的兰斯‘可怜兮兮’地被挤到舞台上没灯光的阴暗角落里，低头给人伴奏……
　　詹姆斯就恨不得炸了舞台。
　　事已至此，斯图尔特也不废话去劝阻了。
　　他知道，看这情景，再劝什么都没用。
　　通常摇滚乐队演出的场子，保镖一定要备齐。
　　因为以摇滚乐的激烈程度，所有人的情绪都将失去控制，诸如，歌迷疯一般冲向舞台，歌手忽然蹦下去跳水……这都是常态，所以，必须要保镖从旁看着，及时给予反应。
　　可遗憾的是，迈克坎贝尔作为常年唱慢悠悠情歌的KTV歌手，对此没什么经验。
　　而他的团队也习惯了以往那种平平静静演出，平平静静结束的美好（无聊）演出过程，在安保方面就有些疏忽。
　　于是，当迈克唱完那首代表作，什么何时有人来爱他的傻逼歌后……
　　坐在前排位置的詹姆斯突然站了起来，周围的观众不由得好奇地望过去一眼，但也没太在意。
　　詹姆斯开始摘帽子、口罩、脱外套，还原地蹦两下热身，然后，一个助跑就从舞台侧面矫健地窜上了舞台！
　　周围一片哗然，齐齐愕然地望着这一幕。
　　但本来站在角落的兰斯却眼神一亮，连正脸都还没看到，仅一个侧影就认出了他。
　　这时候，安保人员才反应过来。
　　但太晚了。
　　先不说舞台上有兰斯这个吃里扒外的吉他手立刻‘投敌’。
　　舞台下还有不会打架、但很仗义的斯图尔特冲上去帮忙拦阻。
　　在迈克震惊到痴呆的目光中……
　　金发绿眼睛的小混蛋为了避免被人轰下台，急忙笑着蹭过去，动作自然地像回自己家一样，还伸胳膊揽住他肩膀，特别亲昵地从他手中接过麦克风，朝着台下就是一嗓子：“大家！有人，有人认识我吗？”
　　舞台上，五颜六色的绚丽灯光下，他标志性的金发闪闪发亮，绿眼睛明亮地望着台下的观众们，脸上是灿烂的笑。
　　——啊啊！啊！
　　——Jimmy！Jimmy！Jimmy！
　　跑来看兰斯的观众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吉米？
　　一时间全场都响起了吉米吉米的声音！
　　更夸张的是，好些行星的女歌迷激动地快要晕倒，以为遇上了什么惊天大彩蛋。
　　因为……兰斯和吉米是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的。
　　她们开心地快跳起来，音调一转，齐声朝着舞台喊起来：“吉米，吉米，吉米宝贝儿！”
　　前头喊喊吉米没什么，可后头喊的这叫个什么玩意儿！
　　詹姆斯恼羞成怒：“Shut up！”
　　可底下观众根本不怕他，有起哄吹口哨的，还有哈哈大笑的。
　　詹姆斯自己气了几秒后，发现没用，只好假装没听见地转开了话题，按照原计划地说：“唔，很高兴受邀来参加这场演出，接下来，将由我为大家带来……”
　　他在这里故意停顿了几秒，直到观众们稍稍安静后，才压低嗓子一声嚎：“Trick or treat——！”
　　等等，这是……
　　迈克的新歌？！
　　观众们不由得一怔。
　　可他们哪想到会有人不请自来，还以为这也是演出安排的特殊惊喜，顿时又齐声欢呼起来。
　　什么？什么？！
　　旁边站着的正主迈克整个人都懵逼了：谁邀请你了？谁允许你唱这歌了？开什么玩笑呢！你怎么满嘴胡说八道的！？
　　可全场观众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那欢呼雀跃着。
　　而且，更让迈克郁闷的是，一向喜欢装好人的他，干不出撕破脸的流氓事，所以，在这样的场景下，只好露出一抹尴尬的微笑，假装对方真是自己找来的特邀嘉宾。
　　这时，一旁的电吉他不管不顾地飙出了Trick or treat的狂暴前奏，比平常起码快两倍不止。
　　但速度带来的变化也是显而易见的，那一瞬间，肾上激素狂飙的感觉几乎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全场为之一静。
　　下一刻，掌声雷动！
　　这特么才是行星！这特么才是行星啊！
　　很多老歌迷听着那熟悉的狂飙吉他音，想哭又兴奋地挥舞起了双臂，整个场馆一瞬间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空气中都弥漫起了热烈而疯狂的因子。
　　迈克不由得为之一惊。
　　他本有些不甘心这么被夺走舞台，可悄悄在心里试着想唱一句，却发现自己根本跟不上兰斯那么快那么猛的狂野节奏，一时又有些沮丧。
　　但詹姆斯对这种节奏毫不意外。
　　他从容俯视舞台下的观众，成竹在胸、自信满满，当电吉他声又一次划破上空，猛地拔起话筒架，踩着节奏，一步一步走到舞台最中央，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朝着多日不见的混蛋吉他手勾了勾手指。
　　兰斯也笑了。
　　他终于不躲在暗处的角落里，朝着舞台中央走去。
　　昔日分道扬镳的双子星又一次站在了一起。
　　他们互相凝视对方的眼睛，曾经属于两个人的化学反应，那种奇特而剧烈的情感力量立刻又出现了。
　　詹姆斯率先移开视线。
　　他随着节奏摆动身体，抓住话筒架，一开嗓就燃爆全场：“我看见有个姑娘正在蠢蠢欲动，烈焰红唇，长腿细腰，晃动裙摆……”
　　“她轻轻在你耳边说，嗨，不给糖就捣蛋——！”
　　然后，他像歌词中写的那样，唇几乎贴在话筒上，轻轻地来回移动，模仿正在耳语的样子，绿眼睛含笑望着前方，唇慢慢地吐出了每一个单词：“Hi，Baby！Trick or treat——！”
　　这一刻，舞台下的尖叫声简直震耳欲聋。
　　所有人激动地喊着叫着，一股具象化的热浪几乎扑面而来。
　　明明也站在舞台上，却彻底沦为路人的迈克呆滞地望着这一幕。
　　他像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一样，浑身颤栗地自言自语：“还特么能这么唱？还特么能这么唱？这歌居然还特么能这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