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吉米同行(163)

　　等斯图尔特吃饱喝足，站到录音室里的时候，仿佛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可行动力惊人的詹姆斯完全不给他继续胡思乱想的机会，兴冲冲地哼了一段旋律出来：“来来，我们扩充下，再改改细节，这调子在我脑袋里萦绕快几个月，歌词我都写得差不多了。”
　　“哎，听起来不错。”斯图尔特眼睛立刻一亮。
　　尽管他这阵子一直处在低潮状态，可作为音乐人的本能依然存在：“歌词拿来我看看。”
　　詹姆斯随手抽了张纸巾，就开始在上头写歌词。
　　但等他把纸巾递过去的时候……
　　斯图尔特的表情一言难尽：“你们平时写歌都这么随意的吗？”
　　詹姆斯一怔，突然恍然地发现，四处乱写歌这个毛病，是被兰斯带坏的，一时间有点儿怅然。
　　不过，斯图尔特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他低头去看歌词，可看了半天，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问：“这几个单词念什么？”
　　詹姆斯看了看，尴尬地发现自己把好几个单词的字母顺序写错了。
　　以往兰斯知道他阅读障碍症的问题，看到这些错字，随便推理下就能得出结论，所以，从来没直接对他提过。
　　“写错了。”詹姆斯不好意思地承认错误。
　　他挠挠头，又改了改。
　　这回总算没问题了。
　　但斯图尔特一边看却一边笑了出来：“天，吉米，你真要唱这歌吗？”
　　“什么意思？有问题吗？”詹姆斯睁着无辜的绿眼睛问。
　　“没问题，但太明显了，看起来就像是……”斯图尔特顿了顿，很厚道地没说太明白。
　　但詹姆斯眨眨眼，似乎完全不在意地说：“看起来就像是在骂兰斯？”
　　斯图尔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话。
　　詹姆斯特别痛快地给出肯定答复：“对，没错，我就是写来骂他的。”
　　斯图尔特除了笑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接下来，在外界纷纷扰扰地猜测行星乐队会不会就此解散的时候，他俩开始一起混了。
　　这个过程出乎意料地有趣。
　　和斯图尔特一起搞创作，是和兰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这两人在音乐才华上不相上下，但在性格上，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斯图尔特的性格很好，而且，还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
　　简单举例，如果有一天，詹姆斯说‘我有一个灵感，但想不起来了’。
　　兰斯通常会简单地说：‘想不起来的灵感那就不叫灵感’；
　　斯图尔特却会耐心地说：‘来，吉米，我们一起去喝杯茶，慢慢想一想’，然后，他可能还会带着詹姆斯一起回忆灵感升起时的情景，正在做什么事情，想什么事情，吃什么东西，听什么歌，直到能顺理找回那个灵感，或者詹姆斯自己彻底放弃。
　　尽管在音乐方面，詹姆斯还不能和斯图尔特产生如和兰斯一样的共鸣。
　　可从创作角度来讲，这是他第一次成为平等的创作者。
　　以往行星乐队的词曲创作者是兰斯，歌多数是他作为主导创作，而詹姆斯通常是从歌手的角度来提供建议，偶尔参与创作，也是抱着‘我帮兰斯查漏补缺’或者‘我有点儿想法，你能用就用，不能用就算了’这样的念头。
　　但现在不一样了。
　　说是合作，斯图尔特就不会胡乱抢夺主导权，反而会帮着詹姆斯一起完善歌曲，并且，最终歌曲的风格绝对不会是‘斯图尔特式’的，而是詹姆斯的原汁原味。
　　这样一来，看着那一首首歌曲，成就感十足。
　　詹姆斯兴致勃勃地又写了好几首，而这种积极状态，又反过来感染了斯图尔特，让斯图尔特也写出好几首歌。
　　良性循环下，两个人居然凑一起写了好几首歌。
　　然后，詹姆斯干脆把鼓手艾贝和贝斯手桑德森也叫到录音室，四个人一起玩了回即兴演奏。
　　詹姆斯的吉他学自兰斯，这么多年下来，水平也算中等，平时自弹自唱，出门卖艺没问题。
　　斯图尔特的吉他和他的吉他手奥克兰是同出一门，两人当年找的一个老师，所以，技术水平其实不分上下。
　　但后来组乐队的时候……
　　斯图的说法是：“因为奥克兰觉得我比较好看，所以，我成了主唱，他当了吉他手。”
　　詹姆斯：“谁规定主唱必须比吉他手好看的？”
　　可不管怎么说，现在的行星乐队相当于有了‘两’个主唱，‘两’个吉他手了。
　　于是，他们又尝试了好几种表演方式。
　　双吉他模式，两人同时带着吉他边弹边唱，再或者互换角色，轮流当主唱和轮流当吉他手。
　　多种可能搭配，多种音乐形式的表现。
　　成员们每天讨论、争执、互相开玩笑、时不时有灵感立刻就来一场即兴演奏！
　　詹姆斯一下子兴奋了：“我他妈又活过来了！”
　　“这才是我想要的氛围啊！”他在心里想：“我喜欢合作，我喜欢热热闹闹的合作，我喜欢获得回应，我喜欢获得货真价实、而不是出于某种目的的虚伪回应！”
　　这段时间，他们搞了好多歌。
　　也许这些歌没之前那么经典，但都挺快活的。
　　某天，乐队经纪人埃布尔担忧地跑来查看乐队的情况，先是惊奇地发现斯图尔特居然会在这里？接着又发现了那些新歌……
　　他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凑个专辑？”
　　“专辑吗？还是先来个单曲试试水。”
　　詹姆斯得瑟地递给他一个样带：“来，听听看。”


第173章 从未遗忘
　　“That\'s enough,Jimmy.”埃布尔听完那首歌后，这么说。
　　“什么意思？这特么不是一首好歌吗？”詹姆斯疑惑地问。
　　“歌没问题,但这么说太过分了。”埃布尔不赞同地说。
　　“怎么说？”詹姆斯问。
　　“你就是一坨屎,还有最差吉他手什么的。”
　　“我写得不是实话吗？”
　　彼此认识这么多年,埃布尔早就不给他留面子了。
　　他直接就是一句：“是不是实话，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以为你是站我这边的。”詹姆斯被噎了一下。
　　他瞪了瞪绿眼睛，开始胡搅蛮缠，还一脸愤愤地指责：“可你居然为他说话。”
　　埃布尔被他这种‘小孩子吵架拉同盟’的方式给逗笑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斯图尔特,还有鼓手艾贝和贝斯手桑德森，伸出手揽住詹姆斯的肩膀，转了个身,将人拉到屋外的一个角落里,低头小声问：“不提你骂兰斯的事，你自己最好想想清楚。我们先说点儿别的,斯图尔特怎么回事？他怎么在这儿？还帮你做什么音乐,你们不是死对头……”
　　“我们不是。”
　　詹姆斯忍不住打断他：“什么死对头,什么英伦大战，全都是外头一群傻逼强加到我们身上的。”
　　“可外面人都以为你们是,英伦大战又不是假的,销量之争也不是没发生过。”
　　埃布尔不以为然地继续说：“所以，他在这儿干什么？加入行星吗？”
　　“兰斯走了,我总得再找个吉他手吧。”
　　“你的人选是斯图尔特？”
　　詹姆斯特别自然地点点头，好像这就是件普普通通的事情一样。
　　他甚至还有闲工夫从自家经纪人口袋里掏了根烟出来，低头点燃。
　　埃布尔深吸一口气,一时间大脑都有点儿混乱。
　　毕竟，哪怕两个人私底下多么交好，在之前那场波及到全国范围的英伦大战中，两个人就是敌人，而且，那种敌对关系被炒作地几乎不可调和，简直象是足球界的德比一样，所以，歌迷们看到这两个人凑一起的感觉，大概类似于球迷们看到利物浦和曼联在足球场上不在你死我活，而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了。
　　“多么大的噱头！如果运用好了，哪怕兰斯退出行星，也一样能搞个大新闻。”
　　习惯于商业运作的埃布尔又有点儿激动了。
　　如果说世界上最不希望行星乐队没落、解散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哪怕他现在手底下签了很多赚钱的艺人，有唱歌好听的，有跳舞好看的，有长得好看又听话的，可最让他挂心地始终是这支曾真正付出过心血的乐队，是某个总惹事、时而贴心又时而糟心，但一直都符合他全部sex幻想的绿眼睛小恶魔，可惜，他和兰斯……
　　等等，兰斯退出了。
　　他突然从激动中回神，悄悄地打量起了詹姆斯。
　　早就脱离少年形态的金发主唱懒洋洋地坐着，叼着烟的姿势一如既往地痞气十足，看起来十分难搞和难以接近，可一笑起来，绿眼睛神采飞扬，小虎牙也平添几分可爱，但可爱只是表象，内在本质是个混蛋，尤其……明明都是个成年男人了，可半点儿成熟也没有，始终有着孩子一样随心所欲的坏脾气。
　　在很久以前，作为经纪人的埃布尔就注意到了吉米和兰斯过于亲密的举止。
　　因为这两人很多时候几乎不加遮掩。
　　这事一度让他死心。
　　毕竟，兰斯和吉米志同道合、年龄相当，又才华横溢，不管从哪方面来讲，他都没什么优势。
　　可现在，想到兰斯和吉米的争吵、退出……
　　他那颗本来死寂的心又一次跳动起来，不禁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吉米？”
　　詹姆斯叼着烟，含糊地问了一句：“什么？”
　　“你和兰斯既然闹翻了……额，要不要，要不要考虑下……我。”
　　埃布尔把这句话说得吞吞吐吐，七拐八弯，还做好了对方听不懂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詹姆斯了然地望着他，回答地却干脆利落：“不骗你，我和兰斯没分手。”
　　埃布尔尴尬几秒后，迅速地撤退了。
　　但在离去之前，这个尽职尽责，或者说看着这群‘孩子’一步步长大又成功的男人，还是颇有风度地指了指那支单曲的样带，强颜欢笑地提醒了一句：“既然，既然你们没分手，就，就少说点儿伤人心的话吧。”
　　詹姆斯没回答。
　　他咬着烟头，金发垂在额角，脸上流露出一抹不太高兴的神色。
　　很多年后，埃布尔在自己的回忆录里，高度赞扬地写：[很多人都认为吉米傻，可那只是错觉。由于阅读障碍的缘故，他早年确实没读过什么书。但他非常聪明，有一种洞察世事的精明，可难得的是，他从不故作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