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吉米同行(101)

　　所以，负责人马特并不同意他们唱任何新歌，哪怕新歌可能会更受观众欢迎。他仅仅是不断地催促乐队继续去进行表演，一场接一场地演，几乎不留什么空隙，还找了很多垃圾电视节目和类似上次那种电视剧来增强曝光率。
　　没办法说美国音乐公司的行为有错。
　　站在他们的立场，他们和英国Mixer唱片公司谈下的合作，投入的金钱，都是为了推广[带你私奔]这张专辑，自然会围着这张专辑打转。相反，乐队如果硬搞别的东西，才是违反合同，毫无契约精神的表现。
　　詹姆斯他们能理解，只是不痛快。
　　但除了偶尔在演出时，把细节地方悄悄改一下，假装是临场发挥外，也别无他法了。
　　另一方面，美国音乐公司的运营手段非常过硬。
　　哪怕是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演出和唱片依然是赚钱的。
　　钱，钱，钱！
　　钱越赚越多！
　　承认吧，这就是一场圈钱之旅。
　　去他妈的音乐！
　　人在搞不清状况，心中还怀抱期待的时候，是最痛苦的时候……
　　可一旦破罐子破摔后，一切事情就会变得异常简单。
　　英国歌迷们更喜欢听詹姆斯唱[你是我的恒星]。
　　因为，他们会脑补那歌是为自己而作，内里深情无限，一字一句仿佛敲在心上，越听越开心；
　　但美国歌迷对这首歌的观感，虽然也认为悦耳动听，但也没觉得多么喜欢。
　　原因在于，一来，行星乐队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新乐队，暂时没有粉丝基础，并不期待主唱给自己唱什么情歌；二来，英国人有一种phlegm的精神特性，在情感的表达上更喜欢绕个弯，类似理解[你是我的恒星]，还得联想一下这个乐队叫行星，继而想到行星是绕着恒星转的，最后才领会到真意。对于并不认识这个乐队的美国观众们来说，大概是一头雾水，并且，他们更喜欢简单直接、不绕弯子的表达。
　　詹姆斯他们初来乍到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微妙的差异。
　　所以，他们不管怎么表演，都有一种力气用不对地方的感觉。
　　如今，巡演快到尾声，钱也赚得差不多了，他们决定做点儿一直想做的事。
　　比如，利用剩下的时间来验证他们在音乐上的想法。
　　当时有一场演出，他们在后台化妆和换服装。
　　场馆的负责人一脸三观破碎地望着詹姆斯在造型师的帮助下，换上了一条不知道哪个歌迷送的，有点儿吉普赛风格的长裙子，又挂上了一堆叮叮当当的挂饰，还在金发上穿彩色串珠……
　　他忍不住地问：“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詹姆斯笑了：“男的。”
　　“你穿裙子？”
　　“你可以理解为演出服。”
　　“哪个男人会穿这种演出服？”
　　“……我？”
　　“喂，我没开玩笑！”
　　“我他妈的也没有啊。”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最终，詹姆斯还是在这家伙边摇头边不赞成的目光下，穿着裙子上了舞台。
　　这次演出，是用[女巫]先开的场。
　　兰斯修改了原本娓娓道来意味的缓慢旋律，以贝斯的低音反复段开头，接着，詹姆斯直接把声音飙到最高，使得声音听起来有一种粗野和失控感：[她如此改变我，使我在迷狂中颤抖；哭喊、渴求、来回摇摆……]
　　紧接着，是很有摇滚意味的鼓声，连续砰！砰！砰的巨响。
　　兰斯的电吉他声顺势插入，有劲道的吉他重复段，为刚刚才唱完最高音的主唱争取到了足够缓和的时间。
　　詹姆斯这时候会一边缓着嗓子，一边伸出手臂来挥舞，用力地打着节拍。
　　他在舞台上，笑容灿烂，绿眼睛明亮有神。
　　底下的观众一时间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毕竟，他们听说是一支英国摇滚乐队，先是看到‘女’主唱就很奇怪了，谁知一上来就是这么露骨的歌曲。
　　但乐队这会儿正进入状态，也不去理台下观众的反应。
　　詹姆斯对着麦克风，将嗓音天赋发挥到极致，从身体深处发出真情实意地嘶喊：[她拿走一切，却没有一点儿怜悯……当天光破晓，我时昏时醒，她依然转身离去，转身离去……啊——亲爱的，亲爱的，在我心底有甜蜜流过，从头到脚，轻轻颤栗！]
　　场下的观众忍不住停下所有交谈，目不转睛地望向了舞台。
　　很明显，这场演出的开头不错。
　　因为头开得好，接下来的表演自然也是一气呵成。
　　虽然和之前唱的曲目似乎一样，可这一场唱的所有歌，都是兰斯出于实验性质，专门为适应美国观众审美特意改造后的歌，很多旋律和唱法都做出了一些调整。
　　显然，他的感觉没错，终于找对了路。
　　虽然不能说全部歌曲都是让观众喜欢，可确实有那么几首歌完全吸引了底下的观众。
　　站在舞台上的乐队四人，由于居高临下的缘故，能清楚看到观众脸上那种被震撼表情的，以及当歌曲唱到高潮部分时，那种仿佛全身过电一般的躁动。
　　那感觉太棒了！
　　“看来，美国人民还是很热情的嘛！”詹姆斯笑嘻嘻地感叹了一句。
　　然后，他心满意足地朝着舞台下挥手，结束了今晚的演出。
　　但当他们回到后台的时候，出了一点儿小问题。
　　一个壮汉居然提着个黑箱子闯了进来：“你们刚刚唱歌的那位女主唱呢？”
　　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他们。
　　因为那个黑箱子看起来实在很像是好莱坞电影中放武器的玩意儿，而众所周知的是，美国是个枪支泛滥的地方。
　　詹姆斯立刻站出来：“什么事？”
　　兰斯也站起来，警惕地望着那个壮汉。
　　然而，这个快吓死人的家伙打开黑箱子后，却露出了里头的一大束玫瑰花。
　　他还有点儿害羞地问：“我能请你喝杯酒吗，夜莺小姐？”
　　所有人：……
　　另一头，一听到喝酒，詹姆斯反射性地差点儿就答应了。
　　可话到嘴边，又被兰斯瞪了回去。
　　于是，只能遗憾地说：“不了，不了。”
　　然后，他咳嗽了一声，特意纠正说：“不是小姐，是先生。”
　　这一刻，空气都安静了。
　　詹姆斯不明所以地望过去，正对上了那名壮汉男歌迷的崩溃表情。
　　“你……你，是男的？”
　　“对啊，你不知道吗？”
　　话音刚落，那个壮汉就脸色惨白，心碎地抱着玫瑰，转身跑了。
　　而且，他跑得飞快，仿佛生怕詹姆斯去追一样。
　　乐队所有人顿时哈哈哈大笑起来。
　　詹姆斯更是又气又笑：“傻逼！我嗓音他妈的那么明显，他听不出来吗？居然还真把我当女的。”
　　兰斯刚点了一根烟，在旁边开玩笑地说：“也许他脑补了一个嗓音沙哑的金发美人。”
　　詹姆斯瞪过去一眼，低头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烟，才重新站直身体伸懒腰：“不关我的事。”
　　兰斯望了望手指间被自家主唱唇上口红染上一层红的烟蒂，眯起眼，突然含笑问了一句：“那我能请你喝杯酒吗，夜莺先生？”
　　接下来，两个人就神秘失踪了，不知道去哪里鬼混。
　　所有人都再没看见他们。
　　在巡演经理比尔快急疯了的时候……
　　西奥还很不高兴地抱怨：“见鬼，偷溜出去玩也不带我们！”
　　鲍德温心累地说：“相信我，你不会想和他俩一起玩的。”
　　<放飞白鸽>
　　从这场演出后，在美国的巡演终于开始变得有趣了一点儿。
　　在此之前，詹姆斯他们对美国BHD音乐公司把行星(Planet)叫成植物(Plant)的事情还有些生气。
　　可现在，他们却都由衷地庆幸起来。
　　因为一个连乐队名字都叫不对的公司，肯定不会去认真听行星乐队的歌。
　　那么，在宣传[带你私奔]的专辑时，他们完全可以夹带私货地挂羊头卖狗肉，玩一些在美国新学会，但以前还没怎么玩过的曲风。
　　至此，乐队把美国当成了一个大型的游乐园，彻底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只是让兰斯有点儿难以接受的是……
　　詹姆斯居然迷上了重金属摇滚。
　　迷上重金属摇滚其实也不算太夸张。
　　毕竟，他这人的性子一向很野，好奇心又强，对音乐的各种领域都很想尝试尝试。
　　兰斯也不会反对。
　　虽然他个人这几年更偏爱老式布鲁斯摇滚，可目前，行星乐队的曲风还没完全定型，一直都是兼容并蓄的措施，他也不介意各方面都试一下。
　　但问题是，很多重金属摇滚的演出都戾气十足。
　　往往在演出临近结束的时候，乐队还会将舞台上的所有东西统统砸毁，使得场面非常混乱、火爆。
　　詹姆斯跑去看了几场后，最感兴趣的事情，居然是砸吉他。
　　他兴致勃勃在地和兰斯说：“我也想找个机会，试一试在舞台上狂砸吉他的感觉。”
　　那一刻，兰斯望向他的目光十分难以理解，为什么砸吉他？吉他那么贵，你为什么会想砸？
　　虽然他理解重金属摇滚一般会用这种表演方式来展现愤怒、厌倦、恐惧和焦虑等情绪，反抗社会主流文化，以此为武器对抗整个世界。
　　但他每回见到类似的场景，实在是毫无共鸣，只想抱着心爱的吉他躲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过，詹姆斯想要的砸吉他时机很快就到了。
　　一次演出的时候，他们再次遇上了不友好的观众。
　　其实，对于乐队来说，遇到什么观众真是全凭运气。
　　尤其是这种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的巡演，没人能提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
　　反正当他们登上舞台时，饱含敌意的观众就开始找茬了。
　　具体原因是什么，詹姆斯他们压根不知道。
　　也许因为他们是外国人，也许因为不喜欢他们的音乐，也许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也许是在别处受了气想拿他们发泄……总之，人在想要挑事的时候，永远会有多种多样的原因。
　　但无所谓，行星乐队虽不敢妄称什么阅历丰富的老牌乐队，可他们确实已经身经百战。
　　所以，只要观众们还在可控范围内，他们就可以继续视若无睹地继续工作。
　　而由于上次他们找马特抗议的缘故，目前乐队的安保措施勉强还算能看。
　　这些观众在底下骂归骂，暂时也没什么更过激的举动。
　　可詹姆斯明显流露出想要搞事的意思。
　　他那种跃跃欲试的样子，和小黑狗吉吉蓄势待发，冲出去追赶足球时的表情完全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