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上)(234)
楚晚宁道:“我觉得应当是罗枫华。在金城湖底,徐霜林尝试着珍珑棋局与重生两样术法,珍珑棋局是为操纵他人,重生是为了谁?他一共才带走两具躯体,南宫掌门的,罗枫华的,总不至于是为了南宫掌门。”
薛正雍喃喃道:“但是他复活罗枫华做什么?罗枫华不是曾经陷害过他的人吗?”
“人心难测,不可妄言。”楚晚宁道,“不过他带走罗枫华的尸身,除了使之复活,我想不到别的用途。”
众人便都默然了,仔细思量,他们都觉得楚晚宁分析的确实不错,可依旧是无凭无据。说到底,这些终究只是他们的推论而已,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此刻不知隐匿于何处的徐霜林自己才能回答了。
散会之后,墨燃思忖良久,当天晚上,他去暖阁找到了薛正雍。
薛正雍在查阅典籍,翻看一些与“噬魂虫”有关的内容,希望能得到些追查徐霜林下落的线索。
“伯父。”
“燃儿?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
“睡不着,有件事情想问问伯父。”
薛正雍抬起下巴,示意他落座。墨燃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问道:“伯父知不知道,罗枫华……也就是徐霜林的师父,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罗枫华啊。”薛正雍皱起眉,苦思冥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我与他接触得很少,具体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端正,刚毅,公正,寡言少语但脾气其实很好,做事情也有魄力,不会拖泥带水,他当儒风门掌门的那段时日,还曾派弟子来下修界伏魔除妖过。”
墨燃道:“所以总而言之,他除了谋篡了南宫家的掌门之位,其他地方都没有什么诟病,对不对?”
薛正雍叹了口气:“对啊,岂止是没有诟病,他根本就是个好人啊,我都想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徒弟下这么狠重的诅咒。”
墨燃沉吟片刻,忽然道:“伯父有没有觉得,你方才对于罗枫华的形容,有点像一个人?”
薛正雍愣了一下:“你是想说玉衡?……得了吧,玉衡脾气哪里好了。”
“不是,是另外的人。”
“谁啊?”
墨燃道:“叶忘昔。”
“啊……”薛正雍慢慢地,虎目睁圆了,三个字在他唇舌间无声地咀嚼,再缓言道出,“叶忘昔……”
这个人宽仁而刚毅,坚韧而不屈,和记忆里那个只当了短短一年左右掌门的罗枫华,确实十分相似。
“像吗?”
“……像。”薛正雍逐渐的就有些惊讶,因为叶忘昔与罗枫华性别不同,年岁相差又大,在儒风门的地位也不一样,所以他先前根本没有把这两个人摆到一起比较过,此刻被墨燃这么一提点,才惊觉这两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模一样。 薛正雍越想越吃惊,尘封已久的回忆一一浮现,他甚至能模糊地记起罗枫华还只是儒风门客卿的时候,穿着的衣服和叶忘昔惯穿的那一套都极为相似。 还有两人的言谈举止,讲话语气。
甚至是拉弓的方式——
年轻时他也见过罗枫华挽弓,那次是庆贺南宫柳生辰,儒风门也邀请了薛家俩兄弟,薛正雍记得那飞雪连天之中,罗枫华只三指紧勾弓弦,尾指绷起,箭镞嗖的破空而出,划破茫茫白絮,百步外的一只雪妖兔应声倒地。
周围人都在夸他弓法了得,罗枫华只是温柔地笑了笑,随意将弓箭反手一挽,挎在左手手臂上,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弦身。
那是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自在逍遥,最后的收尾也与别人那种威风凛凛、声势浩大的不一样。
薛正雍在旁边看了,觉得惊艳,心里便记住了。
此刻忽然想起,天裂之战时,叶忘昔和南宫驷一同使弓箭,南宫驷的羽箭凌厉,但薛正雍却没有太多印象,倒是叶忘昔,一轮飞羽箭用完,总是会习惯性地把弓挎到左臂臂弯,反手一挽,指尖亦是下意识地摩挲弓弦。
自己当时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似乎觉得那温柔而流畅,潇洒而自若的架势,像极了某个人。
他猛地一拍脑门,说道:“哎呀,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简直如出一辙!”
墨燃扬起眉道:“什么如出一辙?”
“射箭的样子,罗枫华简直跟叶忘昔太像了,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墨燃看着薛正雍惊叹连连的样子,不由地笑了,但是他说:“伯父此言差矣。”
“啊?哪里错了?”
墨燃道:“因果错了。”
“因果?”
“嗯,不是罗枫华像叶忘昔。”墨燃叹道,“是叶忘昔,像极了罗枫华。”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光泽很亮,他觉得自己这次终于可以确信了,一定没有猜错:徐霜林的重生之术,就是要复活罗枫华。
他虽然不知道儒风门当年的旧事里,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辛,但是两辈子了,上一世徐霜林可以为了叶忘昔而死,这一世负尽儒风门唯不负她,为什么?
他不认为徐霜林只是单纯的因为叶忘昔是自己的义女,就不忍心下手。
徐霜林这个人,看上去洒脱的很,说什么“临沂有男儿,二十心已死”,给自己住的地方定个名字叫“三生别院”,一副要把前尘过往都忘在脑后的德性,甚至给义女取名字,取的都是那么赤·裸裸。
忘昔。
忘掉昔日的自己,故人,忘掉过去的仇恨,恩情。
但徐霜林却在不知不觉间,把叶忘昔培育成了那个怎么也忘不掉的倒影,把这个被人抛弃的孤儿,养育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这个殷切希望自己忘掉所有往事的人,却或许自始至终,都活在了回忆的泥淖里。
至此,墨燃心里已隐约有了猜测,大约是因为自己也曾在黑暗里疯魔,他觉得自己对徐霜林举止的预判,应当要比其他人更准确一些。不过,他的这些想法都不太方便与别人说,只能自己先这么估摸着,静观其变。
第二日,翻遍典籍无果的薛正雍又召来的众人,说道:“毒虫异兽是孤月夜的长处,在儒风门旧址发现了噬魂虫,不如先通报姜曦。”
&nnbsp; 璇玑赞同道:“天下第一药师寒鳞圣手在姜曦麾下,让他想办法查,应当不会有错。”
但楚晚宁却皱了皱眉,问叶忘昔:“叶姑娘,你从小到大,可曾见过你义父豢养过任何毒虫毒兽?”
“不曾。”
“那么医术与驯兽术呢?可曾涉猎。”
“他……只养过一只鹦鹉,其他莫说是异兽精怪了,便是普普通通一只幼犬,他都没有心思收留,医术就更是薄弱了。” 楚晚宁听完,对薛正雍道:“噬魂虫一事,先别告知孤月夜。” “为何?” “徐霜林既然不擅长医术,也不擅长驯兽术,那么喂饲驱使蛊虫的就不一定是他,而多半是最后裂缝里伸出来的那只手。” “你是怀疑孤月夜……” “结论不可妄下。”楚晚宁道,“但谨慎总是对的。”
第196章 师尊,洗澡吗
如此一来就不能依靠孤月夜了。散会后, 薛正雍请贪狼与自己一同去花房找王夫人, 共同商讨追踪之法。所谓术业有专攻,到了这一步,楚晚宁帮不上忙,总算可以闲一阵子。
傍晚时分,他立在红莲水榭的浮桥旁看鱼,门被叩响了, 楚晚宁说道:“进来。”
月色照亮了青年的脸庞,来者是南宫驷。
“宗师唤我?”
楚晚宁道:“听说你后天就要和叶忘昔离开死生之巅了, 打算去哪里?”
南宫驷垂落睫毛:“我们打算去蛟山。”
蛟山是儒风门在临沂外的一个据点, 对于儒风门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地方。相传儒风门初代掌门曾于一条蛟龙定契, 蛟龙死后,化骨成山,自此之后历代儒风门英豪都安葬于此。这座山峦守护着儒风门的代代英魂,若有进犯者、妄为者, 都会被诛杀于山中, 死无全尸。而每年清明冬至, 儒风门的掌门也都要去那里祭祀,所以说白点,蛟山就是儒风门的宗祠。
“我爹……”南宫驷的眼眸似有一瞬黯淡,而后道, “我爹跟我说过, 蛟山祠庙存有历代掌门留下的积蓄,以备后世不时之需。我想, 如今已到了去取出它们的时候了。”
他对楚晚宁并无任何保留与防备,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宝藏所在的位置。和薛蒙他们不一样,他与楚晚宁没有那么亲近,但却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只是阴错阳差,最终没有成为楚晚宁的弟子。 有时南宫驷会想,如果当初,自己母亲没有去世,金成池边也没有发生那样以妻换器的残忍之事,那么如今的自己,是不是该称楚晚宁为一声“师尊”呢?
楚晚宁道:“蛟山路途遥远,且听说为表敬重,必须斋戒辟谷十日,才能顺利进山,否则就会被蛟灵拒于山外。既然要去,不如在死生之巅完成斋戒,而后动身。”
南宫驷摇了摇头:“如今上修界人人对我与叶忘昔怀恨在心,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我们在这里久了,要是教人知道,只会连累薛掌门,不留了。”
“你说什么傻话。”
“……”
“十日辟谷甚是危险,到外头去,若是被仇家寻到怎么办?”楚晚宁说,“何况薛掌门宅心仁厚,也是不会让你们俩就这样离开的。听我的,先别走。”
南宫驷连日疲惫强撑,此刻听楚晚宁这样说,不由地心头苦涩发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他猛地低头,说道:“宗师大恩,南宫驷不敢忘。”
“住几日而已,谈什么恩情。”楚晚宁道,“另外,我找你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宗师请讲。”
“之前听徐霜林说你体内灵核霸道,极易走火入魔。这个病症,你可以去找王夫人瞧一瞧。”
南宫驷愣了一下,而后苦笑道:“南宫家世世代代的毛病了,头前爹爹就请了孤月夜的寒鳞圣手来给我瞧过,说没有办法可以抑制,只能由着它发展。天下第一圣手都瞧不好,王夫人又怎么能有良法?”
“寒鳞圣手未必是医不好,或许是不想医。”楚晚宁道,“门派恩怨利益太多,他有所保留也是正常的。至于王夫人……她对压制易暴灵核钻研极深,或许可以帮上你。”
南宫驷颇为不解:“她为什么要钻研这个?”
“……巧合而已。别问太多,去吧。”
南宫驷再三谢过他后,便离开了红莲水榭,楚晚宁望着他离去的地方,不由叹气。
&nnbsp;他想,南宫驷原本是那样神采飞扬的一个人,嚣张,傲气,心情好的时候也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像朝霞之光。
也不知何时能再看到了。
正准备回屋,忽然水榭的门扉又被笃笃叩响,楚晚宁以为南宫驷有事去而复返,便说道:“进来吧。”
门扉开了,外头的人却不是南宫,而是墨燃,他抱着一个木盆,有些犹豫,似乎并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莽撞,轻咳一声才道:“师尊。”
楚晚宁微觉诧异:“有事?”
“也没什么,就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洗澡。”
楚晚宁着实有些被呛着了,睁大眼睛,半晌轻咳一声,问道:“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