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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上)(145)

作者:肉包不吃肉 时间:2018-07-31 21:41 标签:重生 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年下

  “这书给我单独包起来,我自个儿拿回去细究。”
  把《不知所云榜》往衣襟里粗暴一塞,薛蒙抱着一大摞摊主挑给他的书籍卷轴,摇摇晃晃地爬回了山上。
  他很气。
  快要气死了。
  世家公子骄纵榜排行第二?
  呸!哪个瞎了狗眼的排的榜,要让他知道了,他非得把那人揪出来按在地上揍个百来拳才解气!去你的骄纵!狗玩意儿!
  这种气愤倒是把他心里的狂喜给中和去了一点点,返回红莲水榭时,薛蒙的情绪总算正常些,不会再一点就燃,一燃就爆了。虽然他还是很激动,但因为刚刚生气过,一来二去,脑子还算清醒,不糊涂。
  这会儿水榭外头站了两个高阶弟子守卫,其他人一率不放行,以便让长老休憩。
  但薛蒙是少主,谁敢拦?
  于是薛蒙顺顺当当地进去了。
  此时天色已暗,水榭主厅的窗子半敞,透出蜜一般柔和的光亮。薛蒙不知道师尊究竟醒了没有,于是放轻脚步,捧着书本推门进去。
  周围好安静,他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枝头跃动的雀鸟。
  他暂时把《不知所云榜》抛去了脑后,凝神屏息,目光明亮地往床榻上看。
  “……”
  良久沉寂,薛蒙呆住。
  “哎?”
  床上怎么没人?
  他待要往前细看,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一个洇着湿冷水汽的嗓音幽幽在身后响起:“阁下擅闯红莲水榭,意欲何为?”
  “……”薛蒙咔咔咔僵硬无比地扭过头去,对上一张苍白的脸,灯光昏暗,他还不及看清,就吓得“哇——”的一声大叫起来,手臂扬起朝着对方猛劈过去!
  岂料对方比他速度还快,身手如疾风厉电,蓦地劈中薛蒙脖子,而后一脚踹在薛蒙腹部,按着他直挺挺跪落,怀中的书册霎时散得满地都是,好不狼狈。
  薛蒙原本只是突然受惊,但当被那人踹跪在地时,却是着实震惊!
  要知道他早已今非昔比,五年勤修苦练,南宫驷都不是他的对手,但这个他连脸都没看清的人却只在两招间就把他制的毫无还手余地,是谁?
  脑袋中嗡嗡作响,血都涌上了颅内。
  然而这时,却听那人极其冰冷地说了句:“我闭关五年,如今是什么人都敢往我住的地方闯了。你是谁的弟子,你师父呢?没教过你规矩?”
  话音方落,薛蒙就已整个人倾身扑来,紧紧抱住了他。
  “师尊!师尊!!”
  楚晚宁:“……”
  薛蒙抬起头,原本是想忍的,却还是没忍住,眼泪就淌了下来,他不住哽咽道:“师尊,是我啊……你瞧瞧……是我……”
  原来楚晚宁是刚刚睡醒,出去洗了个澡,因此身上手上都还是凉凉的,带着些水汽。他立在原处,灯火虽暗,但此时静下来却足以看清了。
  跪在自己面前的,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
  他皮肤很白皙,衬得眉毛漆黑浓深,眼睛和眉弓的间距较常人稍近,因此显得面目深刻,眉眼有情。至于嘴唇,饱满润挺,唇形好看。这样一张脸,哪怕是生气的时候都带着些娇纵之意,其实这般相貌的人是很容易和“媚气”两个字沾边的,但他不会。
  一个人脸上最有神/韵的地方是眼睛,薛蒙的眼睛像烈酒,永远潋滟着辛辣、热烈、放肆的光芒,十分逼人。
  有了这两池子酒,哪怕拿冰白柔腻的玉壶装着,也绝不会教人认错。
  毕竟五年过去了,楚晚宁身殒时,薛蒙才十六岁,如今他二十一了。
  十六七岁是男子变化最大的时候,一年一个模样,半年一个身形,楚晚宁错过了五年,所以骤然相见,一时也没有认出他来。
  “……薛蒙。”
  半晌之后,楚晚宁盯着他,慢慢唤了一声。
  像是在喊他,但也像在告诉自己。
  这是薛蒙,薛蒙不再是他记忆里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了,他长大了,肩膀很宽,身高也……
  楚晚宁不动声色地把他拉起。
  “跪着做什么,起来。”
  “……”
  身高与自己相差竟也无多了。
  岁月在年轻的人身上流失的会格外快,三笔两笔就把一个孩子雕刻为成熟模样。初醒时楚晚宁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薛正雍,还没有感觉到五年的时光究竟有多漫长,但此刻见到薛蒙,才恍然明白,原来白驹过隙,很多人和事,都已变了模样。
  “师尊,灵山大会,我……”薛蒙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便拉着楚晚宁说东说西,“我拿了第一。”
  楚晚宁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嘴角有了些笑意:“理所应当。”
  薛蒙红着脸,说:“我,我和南宫驷打的,他,他有一把神武,我没有,我……”讲着讲着,觉得自己邀功的意思太赤/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头搓了搓衣角。
  “我没给师尊丢人。”
  楚晚宁淡淡笑着,点了点头,忽而道:“想是受了不少苦。”
  “不苦不苦!”薛蒙顿了顿,说,“甜的。”
  楚晚宁伸手,想如当年一般摸摸他的头,但想到如今薛蒙早就不是孩子了,这么做着实有些不合适,中途便偏转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地上的书散得到处都是,师徒二人将册子一一拾起,搁在桌上。
  “买了这么多?”楚晚宁说,“要我看到什么时候?”
  “不多不多,师尊一目十行,一个晚上就看完啦。”
  “……”
  即便过了这么久,薛蒙的仰慕还是丝毫不减。倒是楚晚宁有些无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挑亮了烛火,随手翻了几本。
  “江东堂换掌门了?”
  “换了换了,新的掌门是个女的,据说脾气特别差。”
  楚晚宁又接着看,他看的那一页是讲的是江东堂记事,洋洋洒洒一大篇,楚晚宁看的很专注,看着看着,对着“江东堂新掌门生平”,忽然状若随意地问了句:“墨燃……这些年怎么样?”
  他问的很克制,很浅淡。
  因此薛蒙没有觉得太突兀,如实说道:“还不错。”
  楚晚宁掀起眼帘:“还不错是什么意思?”
  薛蒙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就是像个人了。”
  “他以前不像个人?”
  还没等薛蒙开口,楚晚宁又点了点头。
  “确实不像个人。你接着说。”
  “……”薛蒙最擅长的,是把自己的事迹讲的很长很精彩,把别人,尤其是墨燃的事迹,讲的很短很简单。
  “他这些年到处在跑,懂事了些。”薛蒙道,“其他也没什么了。”
  “他没去灵山大会?”
  “没,他那时候在雪谷修行。”
  楚晚宁便没再问了。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有的没的,薛蒙怕他累着,虽然还有无数话要说,但还是按捺住,先行告退了。
  他走之后,楚晚宁合衣躺在床上。
  鬼界发生的事情,他都还记得,因此对于墨燃的转变,他并不意外。只不过浮生倥偬,一别几春秋,薛蒙如今都出落得让他差点认不出,他不知道墨燃如今又是什么模样。
  他还记得薛正雍今天临走时跟他说:“玉衡,明日在孟婆堂办个筵席贺你出关。你可千万别推却,我都把信函寄给燃儿了,你总不能让他千里迢迢赶回来,结果没饭吃没酒喝吧?”
  楚晚宁于是便没有拒绝,他虽不爱热闹,但墨燃从来都是他的软肋。
  听薛正雍说,上一次彩蝶镇天裂,白头山脚下的许多村寨毁于一旦,如今活下来的人伤的伤,残的残,由于耗损得实在厉害,到现在那些寨子都还破败不堪。整片雪原宛如人间地狱。
  墨燃这些日子,都在那里帮忙重建村落。
  他在灯烛下看了会儿书,还是忍不住起身,挥袖招来一朵传音海棠,想了想,说道:“尊主,劳你再修书一封,跟墨燃说,让他不用着急,赶得回来最好,若是回不来,我也不会怪罪于他。天气渐凉,白头山每年严冬都是酷寒难当,让他好生安顿村落,不可草率应付。”
  抛走这朵海棠花之后,楚晚宁才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拿起看了一半的修真界编年史,继续读了起来。
  他的目力虽没有薛蒙说的那么夸张,可以一夜读完这些浩繁卷帙,但是看几本史册还是游刃有余的。
  夜深了,烛台里灯花流成幽潭。楚晚宁掩卷闭目,眉头微微蹙着。
  他已经将这五年修真界大致发生的事迹,都阅了一遍。一开始,书册上的内容还无甚起浮,但写到彩蝶镇再次天裂时,却出现了大量有关墨燃的描述。
  楚晚宁原本是侧躺着,一手支颐,一手懒懒翻着书页。读到此处,却不由地坐了起来,执卷细看。
  “下修万民东渡,至边陲,遇上修筑壁坚守,不令其入。逢数日天阴,妖邪遍野。黔首于壁前死难数千,血流漂杵。至九月,粮道断,民不得食十七日,皆内阴相杀食……”
  这里写的是下修界因鬼怪横行,许多百姓想要逃到上修界避难,却被拒之门外,到最后腹中无粮,竟互相残杀食肉以活。
  那漫天的腥风血雨,而今成了纸上的寥寥数言,楚晚宁读来,万般不是滋味。
  “死生之巅以少公子蒙、公子燃为仙首,剑出蜀中。龙城刀下前后除邪千余,驱敌破万,薛蒙声名鹊起。墨燃独补天漏,绝魑魅于地府,其结界之术,师楚晚宁,竟无所差,世人大震。”
  楚晚宁虽知道这里描写的天裂并不如当年那么严重,但也有些惊讶,微微睁大眼睛:“他竟能只手遮天,将裂痕补上了?”
  再往下看,又读到许多墨燃涉世除魔,压祟镇邪的事迹。
  “……河东有祟,碧潭庄因故拒理此事,墨燃闻之前往,遇黄河鬼魃,战三日,斩魃首焚之,患除。然,公子重创,贯腹穿肋。幸遇孤月夜掌门姜氏……”
  楚晚宁指尖都是冷的。
  公子重创,贯腹穿肋。
  谁的腹,谁的肋?墨燃的?
  他明明是从不会把字句看错的人,此时却不愿相信,又反复念了四五遍,第六遍把手指点在上面,一个字一个字看过来。
  墨燃闻之前往……战三日……
  楚晚宁眼前好像看到了一个黑衣萧飒的背影,长靴踩着滔天的黄河巨浪,一手负着,一手握着熠熠生辉的神兵柳藤。
  斩魃首焚之,患除。然,公子重创。
  他的手在纸面上攥紧了,骨节捏成玉色。
  他看到墨燃在惊涛骇浪中将柳藤掣出,烈火般的见鬼喷薄长啸,将魃的脑颅削落,刹那间血花四溅,也就在同时,魃的利爪猛地穿进墨燃的腹肋!
  失了头颅的巨兽摇摇晃晃,最终轰然坠地,庞大的身躯隔断了黄河水流。墨燃也跌落在河畔,他再也站不稳,衣衫顷刻被鲜血浸没……
  楚晚宁缓缓合上了眼睛。
  良久,良久,都没有睁开。只是簌簌颤抖的睫毛,微有湿润。
  而后那些书册无一例外,都称墨燃为“墨宗师”。
  楚晚宁看到这三个字,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说不出的陌生。
  他无法把记忆那个笑嘻嘻,懒洋洋的少年,和“墨宗师”这个称呼关联在一起。他错过了太多关于墨燃的事情,忽然觉得,若是明日那人归来了,自己是不是还能顺利认得出这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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