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影帝长了一对兔子耳朵(71)
他看着晏时清卷入人群,看着晏时清一路向前。
衣摆与别人的相互交织,自己的手被对方牵着,胳膊被拉直到极限。
然后缓缓地松开,从手腕、掌心、到指节,最后晏时清的拇指滑过他的食指尖。
迂缓地、温柔地。
祁九能察觉到自己的温度在流散,汇集到手指顶端,再骤地消失。
像绷紧到极致的琴弦,被灌满到尽头的气球,导致溶液到饱和的最后一粒糖。
——嚓。
然后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欢笑、鞭炮声、小孩子奔波打闹、吆喝叫卖,在一瞬间化为虚无。
仿佛是爆炸后的余韵,跌足从悬崖跳落的瞬间。
祁九耳朵里什么都没有留下,他的世界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只听到自己的声音。
只听到自己的声音混着换气的急切,连每一个转音都清晰无比,唇齿的开合变得缓慢,祁九说——
祁九说:“我们分手吧。”
于是万籁俱寂,尘埃落地。
祁九和晏时清的手仅仅相聚着一厘米,原本绕在手腕上、薄弱到极致的蛛丝,终于因为这一厘米而扯断。
晏时清背对着他,迈出去的脚步缓缓落地。
......啊。
祁九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甚至不知道这段演出是不是自己头脑重复多次的幻想。
但是他看见晏时清停住了。
晏时清可以选择,他可以选择若无其事地转身,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那祁九也许就不会有勇气再说一遍。
他只要变现得正常,只要像以前一样忽视掉所有细节,就能无视所有端倪,假装一切如常,继续和祁九在一起。
或者他只要不回头,一直往前,这样就能回避掉不好的结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对,这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演得够像、装得够真,那他就还能维护这段不堪一击的感情。
这不难的,他可是影帝,做这点事情只是轻而易举。
现在只要向前走一步——
晏时清朝前望,这样色彩斑斓、喧哗嘈杂的夜晚,他却只看见了那点没被灯火照亮的黛青村庄。
他眼里厚重耀眼的色彩终于逐渐褪去,他从没有过的、如此浓烈而闹热的年,终于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失去颜色。
街道尽头的黑,灯笼摇曳的红,柴油灯映出的黄,通通从边缘开始,被吞噬成没有尽头的苍白。
白色的、铺天盖地的、侵占他的视野。
包括过去的画面,夹杂未来的幻想。
站在破旧楼梯口底端哭着说他脾气怪的祁九,在烂厂房抱住他让他别害怕的祁九,和本应该在他准备两个月婚礼上哭着笑的祁九。
都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啃噬浓墨重彩的画卷,逐渐往中间收拢,停在祁九浅色的瞳孔上。
......向前走,能到哪里去呢?
晏时清还是逐渐转过头。
然后他眼前站着的祁九,最后也变得苍白。
晏时清在漫无边际的白色里,在无穷无尽地恐慌中,缓慢地眨动眼睛。
他发现,自己原本以为躲过一劫的死期,只是被放慢延缓了。
他逃过了撕心裂肺的时刻,躲开了摇摇欲坠的夜晚,然后在最不经意间,迎来了刺向心里的刀。
在这样阖家团圆、风平浪静的时候。
震耳欲聋的钟声敲响,周围欢呼着,庆祝着毫无根据的未来。
戒指还在包里,烟花开在头上,晏时清如愿以偿,看到花火在祁九眼里短暂地释放。
然后晏时清的时间好像就从这一刻停止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他甚至连疼痛都被剥夺,指甲掐紧肉里,冷空气吸入进肺,可是他什么都没感受到。
在五感都被剥夺后,他对着了无生色的祁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冲上去握住了他的手,还是沉默着点了头。
晏时清终于觉得,烟花有点太吵了。
他抬手盖住眼,从鼻腔里放出微不可闻的:
*
嗯。
晏时清不知道祁九听到没有,也不想再重复一遍,只说:“那我还是把冰糖葫芦买回来吧。”
祁九微微睁大眼睛。
——这时候他才迟钝地意识到。
晏时清在分手前说的、在松开他之前说的、他没有听清楚的最后一句话,是:
“有没有饿?我去给你买冰糖葫芦好不好。”
这个分手的情节想了好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地表达出来。
总之就是,他们各揣心事,在避开了所有惊心动魄和撕心裂肺的时刻,于人山人海里,因为情绪到了所以分手了
......明天见˙˙
第56章 兔子
晏时清和祁九分手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轰轰烈烈,只是出于毫无道理的原因,他们结束了六年的感情。
就在晏时清准备求婚的那一晚,就在他们共同迎接新一年的前夕。
祁九意外地平静,倒不如说他接受的时间被拉长,还没意识到这个自己这个举动会带来什么变动。
况且,祁九根本不知道晏时清爱不爱他,或者说爱没爱过他。
他也想知道自己在晏时清心里到底算什么,晏时清到底怎么看待这段感情。
但对方从没给过自己答案,也没说过一句喜欢,祁九无从得知,也再无机会晓得了。
祁九的大多东西已经搬离了别墅,留下的也就只剩一些丢掉也不可惜的东西。
那晚晏时清把他送回公司叠墅,祁九敏锐地感觉到晏时清好像想说什么,但是他等了一会儿,又觉得这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于是所有隐约的期盼成了自作多情,难得体面的场合,祁九谨慎地避免所有难堪。
当初他猝不及防地闯进晏时清的生活,现在选择规规矩矩地退出。
他下了车,一直往前,不想回头。
晏时清开了远光灯一直照着他,将他勾勒出一层白边,把影子拉长扭曲。
祁九藏进拐角前还是没忍住侧过脸,却发觉光太刺眼了,他根本看不见晏时清的表情。
——这样是对的,只有这样是正确的。
祁九深吸一口气,突然往前面跑起来。
他疯狂地往前,想要甩掉所有,背离痛苦,躲回一个能藏身的安全屋。
优柔寡断没有任何意义,现在回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祁九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哽咽,一心想要冲回住所。
你不是都试过了吗,你的心软只会造就悲剧,你应该一开始就清楚,你们不适合在一起。
祁九跑着,祈祷着,想要房子里没人,不会任何一个人看到他的窘态。
你和他之间总是隔了一层壁,你们谁都击不破,谁都说服不了谁。
祁九又想,要是有人在就好了,什么人都行,我跑过去不用让他安慰我或者拥抱我,只有我能看见有人在就可以。
他一直跑着,跑到眼前发黑,打开大门——
里面灯火通明,空无一人。
大家都去过年了,不知道最后离开的人是谁,忘了关灯。
祁九站在原地发愣。
他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挺蠢的,笑着晃晃脑袋,慢慢关上门。
奔跑带来了疲惫才翻滚着上头,祁九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腿已经没有力气,不足以再支撑站立。
他靠着防盗门,迟钝地滑下,并不尝试去阻止身体的颤抖。
他用十分钟缓和自己的狼狈,再用十分钟让大脑滞空,然后踉跄起身,去打开了电视。
要看春晚的相声,声音调到最大,毛毯要颜色深一点的,一直裹住脚掌,拖到地上脏掉也不明显。
不想开暖气,转了亮亮的小电炉,再开一点点窗。
外面没有种腊梅,只有冷空气卷着粉尘的味道,把手指都吹得冰凉。
祁九哈着气,去煮了一碗桂花酒酿。
等到水咕噜冒气泡,酒酿在锅里散开,祁九拿出了两个碗。
他控制不住潜意识的动作,对着两个亮堂堂的白瓷碗呆滞了很久,然后伸手抓了抓腺体。
祁九没把碗放回去,狼狈地端起两碗酒酿,缩进了电视前的小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