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骨(44)
几番紧张,但是她根本压抑不住内心想见他的冲动,就在白清瑾迈脚要走出去的时候,旁边的车帘就被人拉了开来,是一路跟着她的护卫,
白清瑾往外面张望:“是王爷来了吗?”
“白姑娘,王爷还没过来。”
听见护卫的回答,白清瑾不由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
护卫看见白清瑾的表情也当作没看到,继续说:“白姑娘放心,令尊令堂接您来了,只不过十四王爷回京现在文武百官都在城门下,所以委屈您暂且待在马车里。” 护卫交代完后便落下了车帘,马车里的白清瑾只能重新坐回。
城墙十仞,城门空旷,马车外面的风很大,外面似乎站了很多的人,可是车帘与马车的缝隙太小看不见更多,她忍不住伸手把车帘撩起来一点点,寒风夹杂着冰雪接着缝隙吹进来,冷的白清瑾直打抖。
好大的雪,白茫茫一片,望过去,前头的马车在护卫的拥簇下走下来一个小人,是很小,逾十不过二三而已,脸庞还稚嫩,不过还是个孩子,身量小的都挡不住风,小小一步迈下马车踉跄不稳往前扑了好几步,马车里的白清瑾都差点呼叫出身,
小小一个,腿都不见得多长,在风中歪歪栽栽好几步,最后才堪堪站稳,他抬起头来,看到城墙才晓得自己是回来了。
小十四的母妃皇太妃不能出宫,于是派了一直服侍在自己左右的老宫人来接,老宫人看见小十四呆呆站在这狂风暴雨里,也不动,赶忙拿了狐裘给小主人披上。
老宫人给小主人拢衣,生怕半丝风吹冻了他,她看着小十四长大,小主人活泼调皮,是先皇十四位皇子里最小的一位,加上又得兄长宠爱,是以活泼娇贵的很,从前和兄长府里的小郡主,自己那小两三岁的小侄女都能置上气,文华殿的夫子轻轻打几下手心去淮王府上亮亮手心从兄长那儿讨几分可怜。
老宫人眼眶湿热,忙低头给小十四整理,小十四听见酸鼻子的声音,他知道老姑姑在哭,但他自己却没说话,抿着嘴,更未哭诉一声连日来自己多委屈,这反让老姑姑更加担心。
“走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十四的声嗓都变了一般,稚嫩的声音发号施令竟不觉得有多违和,小十四在一旁护卫的带领下踏过风雪往前走去。
寒冬腊月,不惧寒冷,看见小十四被人拥簇向这边走来,早早等待在城门下的文武百官奇奇扬声,下跪。
“臣等恭迎十四王爷回京。”
还未开牙建府,身居宫中,宫人行走都是唤“小十四王爷”,那是他不服气,十四就十四,殿下就殿下,为什么偏偏要加个小字,一点都不威风,于是他勒令宫里的全部把小字给去了。从此宫人得令,喜笑颜开喊他十四王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却不知道到底差了什么。
直至现在,站在立于金銮殿匡扶社稷的文武百官面前,承受这重重一跪,小十四方才晓得这声十四王爷到底有多重。
一夜长大,不过如此。
“十四王爷,陛下也来了。”旁边的护卫在他旁边道,因是秘密出行,面前的文武百官也不知道御驾亲临,所以说的很小声。
只不过影卫才说还没告知相钰的位置,小十四就已经抬起头来,就像是有感应一般,目光透过风雪一路仰上,太高了,这是小十四小小身躯必须努力仰着头垫着脚才堪堪看一眼的高度。
城楼上,旁边的大太监阮安撑一柄伞侍在一人身侧,而那人正望着他,远远一望,望之俨然 这便是天子。
天子,四下有社稷万民,肩上担山河之重。
城楼上,相钰站在城楼上,方收回落在小十四身上的目光,旁边的阮安小心撑着伞,见此,也道:“经此一练,十四王爷大不一样,想必今后文华殿的太傅能舒心许多。”
只听相钰说:“文华殿的太傅可不敢捧来一方玉玺让他掂一掂到底有多重,这天下还是得亲自去捧才能知道。”
“老师认为呢?”
闻言,从后头走出一个人,正是虞衡。
此刻文武百官正在城楼下迎接,但是虞相并不队列里头,自然底下的人也不知道陛下来了。
虞衡走上前来,与天子立于高处,远视前方,拨开纷乱的大雪就是大越无边无际的国土,目光久凝,才道:“自我大越开国起边境乌奴便一直是我心腹大患,大臣们各执一词分立金銮殿两侧争论不休,边境问题延续百年至今不得解决,当年大越不起兵戈是因为根基不稳恐伤国本。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乌奴不除,殃及后世。”
相钰负手,俯视下面的文武百官:“这些年,金銮殿的这些大臣们这些年实在过得太安生了些,忘了为人臣子匡扶国家万万不可在太平里失了忧患之心。”
说到这儿,虞衡撩开衣摆跪于相钰面前,躬身向相钰请罪:“虞衡为群臣之首,未起表率,实在罪该万死。”
小十四被掳,是一场意外,但是同时也是金銮殿上的一计谋权。堂堂王爷竟在眼皮底下被敌国掳走当人质,传到哪里去都是天大的笑话,这次是相钰借了乌奴一巴掌,他要激怒边境大军,但是更重要的是他要把这个巴掌响亮打在了金銮殿大臣们的脸上,时时警醒他们。
这个巴掌打的很响亮,若说之前众臣还有犹疑,举棋不定,那么今日亲眼见到从边境回来的小十四,满朝上下必然对乌奴愤恨难消,满朝一心讨伐乌奴势在必得。
相钰让虞衡后,阮安望着下面,提醒道:“陛下,人来了。”
虞衡闻声望过去,只见下头一辆马车压雪行来,那是淮王府的马车。
马车停闻,驾车的那个年轻奴仆跳下马车,然后小心车帘撩起把里面的人扶了出来。厚厚的斗篷披在相容肩上,兜帽遮住他的脸,风雪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虞衡仍然能察觉相容的羸弱之态,好似一顶斗篷压在他单薄肩上都是负累。
说起相容,就不得不提宁族那件事,在这件事上虞衡有太多不解的疑惑,他始终没弄清楚宁族那场大火到底怎么回事,天灾还是人祸?为什么偏偏在她找过相容后那场火就烧起来了,若说是一场人祸,他已派人去烧毁过的宁族查探过,现场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就像是一场真正的火灾,如果说……
不,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情!相容在他席下读书长大的,他深知相容的天性,相容他绝对做不到。
就在虞衡深思之际,忽然听到城楼下穿来几道呼喊,听到耳边不由转头去看,虞衡第一反应就是望十四那儿去看,但是护卫守在他旁边没有半点差池,倒是后边不知怎地围了一圈些人。
虞衡正想看看是怎么了,还没等看清楚那儿已经乱起来了,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女子用力推开旁边的人跑了出去,后边被推开的妇人神情担忧不已,可是嘴里急声呼喊,可前面冲出去的那人好似听不到似的,头也不回。
大雪中,女子连件披风都没有,奔跑中,衣裙被风吹的烈烈,直直冲着一个方向去,好像是要找谁,虞衡不由顺着女子的方向望去,那是……
随后,旁边的阮安也发出声音:“淮王殿下?”
文武百官就在前头,注意力都被那处的动静引了过去,纷纷侧目想一探究竟。
女子竟然跑到了淮王殿下那儿去,淮王殿下身份是何等尊重,护卫一下子就把那女子拦住了,刀剑在前,可是她紧紧盯着前方的相容,脚下也一步不停。
文武百官都注意到了淮王那儿的动静,纷纷侧目,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众目睽睽,目明耳清,只见白清瑾泪如决堤之水,声音哽咽着对淮王殿下说:“你一定回来的,我知道……你一定回来的,那天我握着玉佩一直在淮王府门口等你,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城楼这个高地上,虽然与下边虽然有距离听不大真切,但是零零散散字眼入耳也能拼出个缘由,听来连虞衡也是大惊。
虞衡下意识望相钰,只不过还未看清,忽然卷起一阵狂风,大的把地上的雪都刮了起来,阮安手里的伞被风压的东倒西歪,虞衡不得不抬袖挡雪。
风停之时,虞衡放下手臂,就听下面一片哗然嘈杂,等他匆匆望过去时,竟不知是风大,还是何故,那女子竟然身已入了相容怀中。
“只有你不嫌我衣衫褴褛,不嫌满身脏垢,帮我把地上的铜板捡起来,我记得……我都记得。”
白清瑾身上单薄,瑟瑟发抖,死死抓住相容不肯放手:“这次他们又来抓我了,我……我看见了他们腰上别的鞭子,我害怕极了,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有你在我便不害怕。”
淮王的护卫见她情绪激动,生怕她会做出对相容不利事情,忙要过来扯开她,没想到刚一上前,相容却抬手阻止了旁边所有的人。
刚刚在马车上,白清瑾见到相容立马就跑了出来,身上连件披风都没有,这么大的雪正冷的瑟瑟发抖,就在白清瑾哽咽到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忽然肩上一重,一顶大氅披在了她的肩上。
白清瑾怔了,难以置信地怔了半响,以至于她没有发现相容将披风落在她身上后,轻轻却开了她的双手,然后稍稍往后推了一步,与她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王爷……”
白清瑾抬头,可当看到相容那一刻,呼吸一窒。
是相容,的确是相容,就站在她面前,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苍白病态,更心痛的是相容这双眼睛。
为什么?
为什么这双眼和这万物枯竭的冬天里没有一点点鲜活生气,只有无尽的哀伤。
白清瑾忧心忡忡:“为何……”
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
城楼上,因为距离遥远,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当见到相容把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披到白清瑾身上时,虞衡错愕不已。
震惊之余,虞衡侧首,就只见相钰目光紧盯着那处,眉头皱起。
一旁的阮安也看见了,瞧了相钰的脸色,心一转,立马道:“十四王爷与白姑娘一路波折方才回到京中,护卫也说白姑娘受惊过度得了些癔,淮王殿下一向仁慈心软,想必是心中不忍,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