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160)
然而,又能怎么样呢,他只能站在原地,疯狂气疯了地徒劳攻击。
所有的伤害最终都只会反弹到他自己身上。
钟磬就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看着,就像玩弄一只蝼蚁那样,肆意左右他的一切。
苏影满目血泪,精疲力竭,连那魔魅身边一寸都近不得。
“嗬嗬,”他喘着粗气,整个人的样子比世间最可怖的怪物还要难看百倍,“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我跟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让我死个明白。”
钟磬没有笑,轻慢又认真:“因为,你不够恶。”
苏影哈哈狂笑,悲愤恨极:“因为我不够恶,我就该遭此报?上天何其不公!”
钟磬颌首,一眨不眨,清冷从容地说:“对啊,因为我比你恶。所以,我能决定如何让你生不如死。听到你问我要什么怨什么仇,让我好生惊讶。对咱们这种恶人来说,这不是共识吗?不如你想一想,那些被你裁剪魂魄的人这么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依样替我抄一份送给你自己。多谢。”
苏影冷笑出声:“你一个魔魅,比我恶百倍千倍,我虽裁人魂魄,等闲却从不杀人。可你呢?这么重的煞气,死在你手里的千百万不止吧,我再罪大恶极,轮得到你来替天行道?”
钟磬颇为无辜,缓缓眨眼,淡淡地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是脑子本来就不好使,还是气疯了?替天行道的不是天道流的人吗?关我什么事呀,这个锅我就不背了。”
他懒懒地说:“大家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尤为恶呢,以恶为食。对我而言,你这种人就是桌上的一盘糕点,存在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给我打牙祭的。”
“你刚刚好像很自豪,你杀的人比我少,害人不害命?”钟磬惋惜地摇摇头,“虽然都是一根食物链上的关系,不得不说,你真的挺没出息的。好歹是画魅左画使,看看你们白薇,不管有没有这个本事,最起码也敢对天下至尊下手。而你呢?”
钟磬颇为无趣:“你确实配不上她。你杀的九个人,全都是老弱妇孺普通人,其中有多少对你有恩,你自己算算。美名其曰只杀爱你的人,你爱的人。也对,现在流行病娇变态,这么说乍然听去是挺带感的。”
苏影:“……”
钟磬目空无聊,略有恹恹:“要是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来找你了。一手玄门之术裁魂移魄,还以为做下了何等了不得的滔天大恶。却是只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下手,她们除了天生美貌,没什么自保之力,随便有点恶念的亡命之徒,也能伤害。怪不得你犯了这么多年的事,天道流现在才找上门来。”
苏影气得浑身发抖,难道他被害到这个地步,还要跟这魔魅说对不起,误导了你不成?
不过钟磬的话就是事实,就是因为涉案太小,玄门之人都以为是江湖人做的,觉得江南第一盟该管。江南第一盟都是普通人,又恰恰好抓不着。
天道流的人的确能管,但这恶行级别又太低,天道流眼皮稍微一抬就漏过去了,根本没空。这才踢皮球,叫他得以法外逍遥多年。
钟磬起身,拂了拂袖摆,百无聊赖,敦敦教诲总结道:“来生记得,没本事就好好做人,别学人作恶。要知道恶人也是有门槛等级的。虽然都是恶人,但我们病娇,从来不害对我们好的人,也不伤害我们喜欢的人。我们向来只喜欢祸害比我们更坏,一般人不敢祸害也祸害不起的人。你这种的,也就有空的时候捎带欺负一下。”
他顿了顿,微有歉意:“哦,我忘了,你没有来生了。”
手指轻轻握紧,就像一阵风拂过。
消失湮灭的瞬间,苏影才发现,真正的死去都是轻飘飘的。
他什么都来不及回忆,也什么都抓不住,就彻底归于尘埃。
钟磬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虽然以为是个大老虎,没想到是个小老鼠,但不妨碍他玩得很愉快。充分舒缓了这一个月来强作纯良无害,清心寡欲的压力。
心满意足,是该回去问月楼,相知该等他等急了。
钟磬温柔邪气地笑着,转身刚走了两步就站住了,笑容凝在脸上,和心一起凉下去。
“相知……你,你怎么在这?”他脸上的表情水洗一般干净,心下已经料到不对,却还是想极力挣扎一下,轻轻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尾音无限委屈丧气,小心翼翼掩去。
一面说,一面慌乱回忆刚刚有没有说什么过分嚣张狂妄,叫人误会的话。
第148章 148只反派
四月将尽, 农历五月已然是仲夏了。
长安佛寺, 生着一棵高大的婆罗树,传说乃是某位高僧从天竺带回中原。
入夏花开, 白色的雌花和淡黄色的雄花同株而生, 徐徐清香如同梵音禅意。
苏影最后消失的地方, 就是这样一个佛寺。
在他们不远处的娑罗树冠上,站着一个白衣青裳的身影,仿佛和清风花叶融为一体。
但当钟磬转身之后, 立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相知……”钟磬脸上心满意足,温柔邪气的笑容,立刻风吹去。
娑罗树上的顾相知,青羽一般无声落到他面前,平静地看着他。
清冷的眼眸空灵无物, 从来不会为外物所动摇, 也不会因为任何人沾染一丝杂念。那目光所向, 只有唯一所执,如冰雪纯粹。
叫人忍不住痴然去猜。
钟磬却不知道, 顾相知心里唯一的坚定是什么, 是道,还是人。
他满是桀骜狂妄的眉眼,几息之间收敛起所有锋芒, 垂下的眼角无辜又不安, 透着做错事被抓现行的丧气, 却又打从心底不以为是错, 隐隐的委屈不逊。
魔魅,就是有这样的本事,纵使上一秒还张狂得意,生杀予夺恣意妄为,下一秒就能放下身段一脸纯然无害。对着这样一张连垂头丧气都天真孩子气,比任何人都显得懵懂堪怜的脸,纵使看到全部经过,又有几个人能不为所动。
“你……你都看到了?”总是桀骜飞扬的长眉微蹙,小心地眨眼,略微心虚地看着人。
神灵不忍直视:【这是恶意卖萌吧,刚刚那么嚣张。】
顾矜霄面无表情,平静地说:“我没有去问月楼,跟你一起过来的。”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每一句都看到听到了。
钟磬嘴唇紧抿,失去最后一点侥幸,脸色都微微发白,嘴角垂下,眼眸和唇角都微微一颤。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似是哀求似是委屈似是泫然欲泣,最后却勉强笑了下,黯然又温柔。
“是吗,都看到了……”他垂下眼睫,盖住眼底的神情,轻笑一声,“就是这样,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没有出手制止。”
钟磬稠密的眼睫微颤,抬眼去看他。
不制止岂非就是默许,默许不就是赞同?
顾矜霄静静地看着他,淡淡地说:“你刚刚有些话说得很对,恶人跟恶人是不一样的,所以,好人跟好人也不一样。”
一阵风吹起,无数娑罗花飘落,白的,淡黄的,纷杂俱下。
“以恶制恶,你视苏影为食物链上随意猎杀的食物,不知这条食物链上,比你更上一层的恶又是谁?来日,是否也会这么来猎杀你?”
钟磬慢慢笑了,他很少不夹杂任何邪气恶意纯粹的笑,每次这么笑的时候笑容幅度都不大。
像是秋日不那么暖的浮光,像是透过水面折射的朦朦胧胧的日光。
虽不热却温柔好看极了。
鹤酒卿的笑容幅度也不大,却叫人觉得他心里一定藏着世间极为美好的东西,只是看着就会叫人情不自禁也感受到那份美好。
钟磬不同,他笑的时候,笑容越温柔,越纯粹好看,越会叫人心浸染一丝凉意。
就像这个人的心底,装满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寒冷黑暗,只剩这片刻的笑容是唯一的温热。
钟磬就这样笑着,轻轻地看着顾相知的眼睛,答道:“他人的恶是我的食物,却不存在能以我为食的恶。这条食物链,在我之上,可以狩猎我的那个……是你啊,我的方士。”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恶人注定要被好人杀死的。就像太阳出来,黑暗被驱散。”他轻轻眨眼,眸光清澈静谧,笑着说,“反派死于主角,魔魅制于方士。不过……”
魔魅温柔地笑着,一瞬不瞬静静地看着他,清冷的声音也温软:“处置我这个反派魔魅的时候,你能不能先试着感化一下,别急着超度。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我这种程度的恶还可以抢救一下的。”
顾矜霄眉睫不动,无动于衷,平静说:“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从未听过魔魅能转性,我也没有这个本事,超度你。”
钟磬桃花眼弯弯,潋滟脉脉,笑得更好看了:“没关系啊,你不愿度我,我也只能跟着你了。魔魅和方士本就是天生一对,生来就注定要形影不离,纠缠不清的。”
【胡说八道,】神龙听不下去了,【方士超度魔魅,那就是打死不管埋。我真是没见过比他更痴汉的魔魅了。见过痴汉不要脸的,第一次见花痴到不要命的。顾矜霄你可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都是套路,套路!】
顾矜霄退后一步,一瞬不瞬看着他眉目纯然清澈,乖顺温柔,轻轻地说:“不必在我面前伪饰什么,更没有必要一副怕我知道的样子。你能在我面前做手脚,抢先劫走苏影,既然能欺瞒,何必又畏我。顾相知不是顾莫问,对你没什么威胁。”
钟磬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轻轻地看着他:“你生气了吗?”
顾矜霄摇头,平静地说:“没有。我说过,你没必要怕我不高兴。”
钟磬一眨不眨,缓缓上前一步,脸上的表情很干净,越发像鹤酒卿:“既然不生气,那我们走吧,长安槐花看完了,五月石榴花开得最好。我们可以顺道去秦皇陵下面,我知道怎么进去,千古一帝的陵寝,很好玩的。”
他虽没有回答,神情却写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他不能骗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背着他去杀人。他是魔魅,这是他的本性。
他也不能直言,之所以欺瞒,只是不想当着他的面杀人,不想让他看到世间人心之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