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107)
披麻戴孝的少女,仿佛白日厉鬼,猛地转身斜睨外面,凄绝狠厉地看着他们“我不信,他祸害过的人就我一个孤女。我不信,这天下人都是你们这样的瞎子傻子。我不信,天道就真的不公。让恶人流芳百世,让好人惨死。”
然而,被她目光所凝视的人只摆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神闪躲不看,该骂的言语还是在骂。
“犯人微生浩然带到。”
微生浩然神情淡淡,略显倦怠,他平静地听着府尹的陈述,就像第一次听到一样。
“其实,那日天黑她没有看清楚。药是我下的,所以只有我没喝。老师那一夜是来找我,我怕他发现我的意图,这才仓促之下杀了老师。不过,我还没来及做什么,一根指头都没有碰过她,我虽十恶不赦,这指控我就不接了。”
素心的眼泪留下来,狠狠地看着他“好好好,到这地步你还要包庇他。既然老天无眼,就请大人一并治我与他同罪。死后,我就去阎王那里告,若是阎王也像你们一样,我就去天上告。”
这等泼妇,该杀。
就是,说不定就是她挑拨设计得师生反目,她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自古红颜多祸水,我看她就是活着,以后也完了。
府尹头疼不已“来人,民女素心,口供反复,言语不实,涉嫌污告之罪,一并收押监牢。等待日后查证。”
素心忽然大笑不已“既然我言语不实,怎的我说微生浩然杀人你们就信了,我说淼千水人面兽心,你们就不信这真是太好笑了。你们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你们就看着吧,你们的孩子拜的什么老师,你们的女儿又是遇的什么畜生”
真是恶毒的女人。
打死她。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记诅咒人。
连自己的贞洁都能拿出来污蔑死人的人,你指望她的心有多白。
以后别让我看见她被放出来。
那种罪名放出来,以后怕是会去那种地方
微生浩然猛地看向他们,冷冷地说“我这种十恶不赦之人死了,也是恶鬼呢。恶鬼最喜欢的下酒菜,就是你们这些口舌心肝,比恶鬼都黑的人。”
一片沉默,随着他的眼神逡巡而过,那些人都悻悻然作鸟兽散。
人群之后,沐君侯怔然灰败的眼神和微生浩然的对上。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任何表情,各自移转走开,背向而行。
人群中,还有一个带着兜帽的女人,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帽檐,只偶尔能瞥见灰色斗篷下那张冰冷精致的红唇。
斗篷人也走进这凄寒风雨中,走进一家茶楼。
“可以,收网了。”
第106章
虽然淼千水曾是太子之师,又是江南有名的雪竹书院创建者, 更是成名三十多年, 享誉天下的鸿儒大家。甚至, 还是大名鼎鼎的书堂掌书先生。
但是,不代表, 所有人都会觉得,圣人就不会犯错。
另一种说法,悄然在市井中传开。
“这事也太怪了,女人也太善变了, 前一刻还情真意切的为老先生披麻戴孝, 要把师兄给送进死牢。突然杀人犯变成了见义勇为的恩人,圣人成了对弱女不轨的伪君子。”
“是啊, 我刚贩茶回来,半道听了稀里糊涂的,这事变得比西湖的天气还快。”
“我听说,原本那小姑娘是真的以为老师是圣人, 师兄是恶徒,结果南楚那位君侯相信那书生人品, 偏要查案。一查就发现不对,你说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半夜去人家姑娘房间, 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官府怎么说”
“说是脚印有相似, 可以伪造。茶汤里有迷药,但没有证据一定是那老先生下的。房间里的赃物, 无法证明是老先生自己放置的。人死了,死无对证。最要紧的是,牢里那个书生,一口咬定,是他心存歹念下药,老先生反倒成了见义勇为。”
“你说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还是真的是顶罪”
“可若要包庇顶罪,为何又要杀人”
“嘿,这读书人的事情啊,有时候弯弯绕绕就是多。要不怎么说,满嘴的仁义廉耻,满肚子的男盗女娼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呐。”
“你仗义,那小姑娘被都打入大牢了,怎不见你去救人”
“哎,说起来,那个南楚君侯,不是江湖上说他天下第一人吗最是仗义仁善,也是他和那小姑娘一同查案,怎么不见他出手”
“那可是皇亲国戚,我要是他,就上京告御状。亲自彻查此事,真相如何,不就水落石出。”
沐君侯在临安城的牢里。
他脸色铁青冷凝,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微生浩然“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说不说实话”
微生浩然平静地看着他“人是我杀的,他没有碰过素心,这就是实话。”
沐君侯从未这么愤怒,像一块炙热烧红的剑在寒水里滋灭,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她为了救你,身陷囹圄,一个柔弱无辜的小姑娘,你怎么忍心就这么看着”
微生浩然笑了下,漠然道“那我要怎么做”
他声音压得极低,比沐君侯还冷还怒“叫你们不要多管闲事,为什么不听我已经杀了他,没有人碰她,她为什么还要去作死,你为什么不拦着我不需要被救,你不是个好人吗,怎么轮到自己认识的人,就忘了什么叫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沐君侯看着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他眼里的怒气消散了,却比任何时候都冷,从心到血,都冷透了。
他静静地看了半响,点头“好,你不说,今夜我就赶赴洛阳,我去御前上奏呈秉,我不为你,我为素心姑娘,等这一切都放到太阳底下,我要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微生浩然冷冷地看着他,忽然低低长笑,笑出声,笑得嘲弄也悲怆。
笑完了,他似万念俱灰一般,平平地看着沐君侯,眼角还挂着笑出的泪水“啊,那你就去告吧。然后,别人想让你查出什么,你就只能查出什么。你怎么就不明白,不但我在局里,现在连你也是。查得越多,离洪水滔天,一切尽毁就越快。你以为洛阳那位什么也不知道吗你以为,十年前书堂为何会同意我假扮老师为何独立于庙堂之外的书堂,朝廷竟也会容下为何唯独我在为朝廷做事”
沐君侯喉咙干涩“是你,还是淼千水,被抓住了把柄要挟”
他一直以为,这是微生浩然和他老师长袖善舞,与朝廷做出的互相让步,互利互惠。
微生浩然目光晦暗冷淡,盘腿坐在草垫上“看来你也不算太蠢。”
沐君侯缓慢眨了眨眼,艰难地说“你杀淼千水与此事有关”
“无关。”微生浩然神情从容也倦怠,“我杀老师,是我对不起老师。只求一切,都能以我的死终结。但是,我现在才发现,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在别人的局里。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微生浩然睁开眼,斜睨着他“你觉得,如果我要做一件事,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等人去找,连你这样二十年不用一次的脑子,都能一天之内就顺利查出来吗”
沐君侯睁大眼睛“”
微生浩然慢慢弯了狐狸眼,嘲弄幽冷“啊,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你被人骗了。不过不用沮丧,因为这次,我也被骗了。抹消的证据全都重新一一再现,无论是脚印,还是沾着茶汤的衣服,对方从一开始就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呢。我现在怀疑,连我杀人,都是他们算计在内的一环。在书堂的眼皮之下,不被发现做到这一切,你猜谁有这个本事呢”
沐君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离去。
这样神鬼莫测的本事还能有谁
提醒他去书院找素心,去一步步复原案件,什么都不信,什么都不看的人是谁
雨过天晴,日中的太阳晃得空气潮湿闷热,馥郁沁人的桂花开得愈发肆意。
西湖别院却人去楼空。
“这里的主人呢”
守门的童子穿着嫩黄的衣服,粉雕玉琢,一团可爱。却是鼓着脸,不开心的样子。
“主人说,好看的哥哥嫌我的花太活泼太香,他们搬去别处住了。可是香难道不好吗”他跺跺脚,很气的跑掉了。
沐君侯来不及追,一眨眼就不见了影子。
“客人,您去灵隐寺那一带看看。”
里面探出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婆婆,慈祥地说“龙井茶园那一带的菊花也开了,主人每年都要去那里酿酒的。”
沐君侯道了一声谢意,走远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之前好像没有见过这别院里有这样两个仆从。
他回头看了看,门依旧是紧锁的。只有院子里几株高大的桂树,深黄色和嫩黄交替探出花枝来。
“这里好些了吗”
鹤酒卿走在灵隐寺一路的山道上,不远处是来来往往的香客信徒,他白纱蒙眼的脸上,带着一点清雅薄暖的笑意,虽置身人群,却无半点人世烟火气。
顾矜霄依旧执着七十二骨的紫竹伞,这是不好在人群里化作戏参北斗的神龙附身所用。
“嗯。”
他眉目沉静微敛,目不斜视。纵使目若寒潭,眼尾郁色淡淡,也俊美尊贵得犹如天人。
和仙气缥缈的鹤酒卿并肩一起,就像神殿里供奉的玉人和掌管祭祀祝祷的道子同行。
于此古木清幽之处,这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叫过路者无不侧目回首,仿佛紫气东来,偶遇仙迹。
鹤酒卿唇边的笑意微微一变“有人去过西湖别院了,看样子很快就要到这里来。”
顾矜霄也不问他是如何知道的,神情无波,轻轻地说“他算是你半个弟子,大雨将至,何去何从,你当真不打算指点一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也有自己该做的选择。他既是江湖之人,也是庙堂贵胄,眼下这点风波,还不是他的劫,若是今次闯不过去,下一次的劫,又要如何渡”鹤酒卿摇头,“我既不入局,自当观棋不语。”
顾矜霄看向远处,尾音极轻道“我落子向来凶险,既然如此,就不客气了。”
鹤酒卿唇边笑容深远,叹息一般“再凶险的手段,如何下得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