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140)
他的脸上汗水大颗大颗滴落,压着粗重的气息。而那个少年之前一长串话,吐息却轻松自如。
“哪里来得小怪物?竟是这般的高手。”
他低头看自己手中的鬼剑,想到那灰袍少年如出一辙的剑,自然而然想到了,鬼剑原本真正的主人——麒麟山庄的三少爷,林容辰!
亲眼所见,竟比传言还可怕。
沙漠正午,冷洛一面汗流浃背,一面却汗毛直立,冷汗骤起。
他怔怔立在原地许久,第一次对自己的武功生出不自信来,更何况,闽王已死,他身为鬼剑杀死那么多人,又众目睽睽之下,被撞破剑指哥舒文悦的尸体。自此以后,必然满天下是他的通缉令。
家仇已报,何去何从?
冷洛出神了很久很久,直到忽然被什么打了一下头。
他竟然迟钝片刻,才抬头望去,却见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只白骨鹰,叼着一张纸,停在他面前。
冷洛迟疑地伸手,使劲眨了眨眼睛,那白骨一样的鹰却仿佛是幻觉,消失在眼帘里。
唯有手中凭空出现的纸条,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纸条上写着:天道流。
三千雪岭?三盟之中最神秘的天道流?
里面都是真正远离朝堂的江湖侠客,事已至此,的确是他最好的去处。
可是,是谁送来这张纸,在茫茫沙漠中找到他?
冷洛翻了翻纸条,却看到那纸忽然飘在半空,自燃了。
火焰是黑色的线,依稀勾勒出一个华丽神秘的,篆书的钟字。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白衣教彻底占据闽越旧地,在闽王政变逼宫失败之后,白衣教停下了向外进军的步伐。转而掉头开始平定整个东南三省,统一整个闽越旧地。
不久后,就独立为国,教政一体。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大祭司叫钟磬。
作者有话要说: 即今为止,有三把鬼剑了。
林照月杀闽王那把,在皇帝手中。
容辰一把,杀哥舒文悦。
冷洛一把,在玉门关搞事情。
容辰为什么杀哥舒文悦?自然是因为,林照月想要江南第一盟。
133只反派
谷雨那一天, 顾矜霄和鹤酒卿依旧在澜江白帝城。
澜江的春色, 的确美不胜收,别有遗世独立的灵韵。
烟雨绵绵, 江天一色。
两岸远山丘陵, 深深浅浅的绿意, 融入浮动的雾霭山岚里, 随风颦蹙,氤氲朦胧。
人行走其中,如同一卷用笔留白, 意境空远的仙境墨画。
画卷里若隐若现的白帝城, 仿佛也似传说中会隐入江底的龙宫,只能看见最顶端那座巍峨壮观, 美轮美奂的玉龙衔月。
在玉龙衔月背后, 那座隐藏的蓝楹花水榭里,顾矜霄和鹤酒卿在下棋。
鹤酒卿思索良久,淡淡一笑,坦然道:“这一局我输了。”
面前的顾矜霄,穿着一袭淡青白底, 仿佛书香门第的清贵公子的衣衫。
然而在他身上,却并无多少儒雅温文。只是身上的清正之气, 被放大了些, 愈发显得尊贵沉静。
闻言,他脸上的神情也未有丝毫变化,眸光静谧, 专注地凝视着棋盘。
素来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带着一点轻薄的波澜:“棋如人生,下棋可观心。你非是不能赢,只是棋路少变,又过于惜子。不过,这局还不到决生死的地步,不必那么早认输。我棋路诡谲,易走偏锋,不如你根基稳固,若到后面白子布局勾连,未尝不能赢我。”
他执黑子的手,手指微微曲起,轻轻抵着下唇。
棋子是墨玉,衬着那手指修长柔韧,如同枝上星白的玉兰。
但都没有那颜色浅淡,微微开合,略显秀美的唇更吸引人。
鹤酒卿淡笑:“胜也是惨胜,既是如此,不如省下绞尽脑汁的时间,做些别的事。”
他起身,重新坐到另一侧蓝楹花下,袖摆轻轻一抚,膝上便出现一架古琴。
他们约定,输了的人就要为赢者,弹奏一曲。
曲为心声,鹤酒卿的琴和他的人一样,有一种格外清雅舒适的气息,仿佛琴音里载着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顾矜霄看着他,安静地听着,神情缓缓柔和。
忽然,琴音发出一声不和谐的错音,琴弦骤断。
鹤酒卿的手按在琴弦上,白纱下的面容微微一凝,轻轻地说:“这把琴是我亲手斫制,当时没有合适的材料,却又一时心急,便该料想到,有今日断弦之事。”
顾矜霄起身,正要去看看可否能补救一二,忽然神情一顿,眸光微凝。
他抿了抿唇,平静地说:“我有事,出去一趟。”
鹤酒卿颌首:“去。我等你。”
顾矜霄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穿过禁制,走入玉龙衔月殿,走到按照十二月命名排布的,最高一层的端月殿。
在他走出来的时候,同时发动了对四宫宫主的召集令。
因为,就在方才,顾矜霄突然收到了神龙给他的消息——闽王谋反身死。
闽王会谋反逼宫,顾矜霄一点也不意外。
但是最终结果是他逼宫失败,当庭伏诛,这就叫顾矜霄,不能不惊讶了。
毕竟,能整垮书堂,把皇帝的眼睛换成他的。还能用一把鬼剑,拖住整个第一盟。整出白衣教,压境东南,随时开战。
而洛阳的皇帝,虽说民间声望极佳,又有文武百官效忠,但他至今为止,唯一的子嗣还在宠妃的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呢。
这种时候,随便一剂药弄死皇帝,宗室之中还有谁能比闽王更有资格和实力坐那个位置?
江湖,舆论,战场,朝堂,全都一手掌控。
但是,就是这么十拿九稳,闽王却逼宫失败,而且死了?
就像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顾矜霄必须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磬在其中,又是什么立场。为何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顾矜霄走出楹花水榭的时候,鹤酒卿一直微微低着头,直到他的背影穿过禁制消失。
鹤酒卿终于隐忍不住,喉咙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脸色苍白极了,冷汗沿着侧脸的线条滴下。
按着琴弦的手微微的抖,却什么也没有做。
因为心口和眼睛都很疼,一时就不知道该去安抚哪一个。
而手中的琴,本就因为事发突然弄断了弦,就更怕控制不住,又损毁了哪里。
毕竟……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怅然,微不可闻叹息:“本是我做来,想要送给你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抬手,用方术搬运之法,将这断弦之琴收到珍藏之地。
这本该是件很轻松的事,他做的时候,却吃力极了,好半天才做好。
他很想立刻回去太白之巅,任何别的地方也好,不能让阿天回来看到他。
但是,却动不了。
鹤酒卿苍白的唇抿紧,右手隔着白纱捂住右眼,很快,指间似有血污溢出,濡湿他的手臂,沿着皮肤流进衣袖内,侵染那霜雪无暇的白衣。
他的手指按得很用力,就像是不惜弄瞎那只眼睛一般。
那血污一滴也不往地上去,像红色的炎火,只围绕在他身上,染红一大片白衣。
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神情微微变化着,像是陷入一场纷繁混杂的梦境里。
纵是满身血污,陷入不堪的噩梦里,那个人身上的气息仍旧纯净粹白,是永夜里的月光本身。是寒冬飘雪,天光从始至终未变的余温。
太难过了,就会忍不住想叫那个人的名字。
……阿天阿天阿天……顾矜霄!
但是不可以,如果叫了方士的名字,他会感应到。
这个过程很短,很快那些痛苦就消散了。
他扯掉那沾血黏腻的白纱,一手撑地,勉强站起来,白纱和他的手,沾到地上的尘埃。
露出的半睁的左眼,眼瞳是银灰色的,眼白都是浅浅的灰白,唯有瞳仁的光是微微竖起的,仿佛一道白色的人影藏在最深处的世界。
鹤酒卿摇摇晃晃站起来,试着去结印,却无法调动天地灵气离开这里。
可他满身血污,狼狈不堪,不可以被任何人看见,尤其不可以是那个人。
失去右手按压的右眼,一片邪恶肆虐的红,仿佛地狱咆哮的岩浆,仿佛幽冥不熄的业火。
连右边的脸颊上,也沾染着流淌下来的血污。
这样的鹤酒卿,比当初在死人谷外埋骨山道上,反复冲杀的血魔林幽篁的样子更可怖。
至少当时的林幽篁没有浑身沐血。
但,即便是这样可怖诡谲的样子,这个人的神情,仍旧没有丝毫晦暗阴霾,周身的气息和他脸上的神情,仍旧不染尘埃,淡泊超然,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只是,就算是仙人,也只是个被剔除仙骨,贬谪流放,永不可能飞升的罪仙。
鹤酒卿低着头,反复试了几次都无法调动天地灵气,回到太白之巅。
毫无办法,他轻轻吸气,改为用最小的术法。
这次,他成功出现在白帝城外的江岸。
鹤酒卿才终于松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点薄暖的笑容。
在楹花水榭里,有顾矜霄设下的屏障,雨水会绕过他们身边。
在这里,却是连绵江雨。
鹤酒卿没有用术法避雨,相反,他反而希望雨更大一些,这样就能冲走他身上的污迹。
他往涨水的河边走去,那草亭被湮没了半米多高,人若是在里面,任何人都发现不了。正好可以等到时间过去,能力恢复。
沉在清澈江水中的人,安心地闭着眼睛,无数雨水的涟漪在水面绽放。
那人仿佛封印水下的仙人,白衣上的血污一旦在水中晕染开,就会烟消云散。仿佛一朵朵绽开又消失的红莲,与水面的涟漪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