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话唠让我心生杀意(121)
燕炽并未依靠术法,而是靠着两条腿一点点地走下了山,直至太阳已然升到了半空中。
他回头看了眼止行峰的方向,在看到蓝色的火焰已经消失之后,他才如释重负一般地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他却又哭了出来,跌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半晌喃喃自语道:“我不该与你成为朋友的,都是我害了你。”
段延亭半蹲在燕炽身边,抬手虚虚抚摸着燕炽侧脸的魔纹,轻声道:“不怪你师兄,不怪你的。”
可燕炽听不到,只是犹如幼兽般哭泣了片刻,突然用力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眼中迸发出的决绝和不甘让段延亭心惊,他听见燕炽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什么都被人安排好了。”
“孟枕山会死就是因为我的逃避和掉以轻心。”
“以后,我不会再逃了。”
燕炽将一切都归咎在自己的身上,说着让段延亭听不明白却又心惊的话。
他的眼眸因为入魔红得吓人,无意识地将手按在魔丹所在之处,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片刻后,燕炽突然撕下衣服的一角,直接塞入口中,在确保布条将自己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后,他拿起摆在一旁的逐厄剑。
段延亭的心脏莫名狂跳了起来,就连逐厄剑也若有所感,发出了警示的“嗡嗡”声。
燕炽抚摸着逐厄剑的剑柄,感受着孟枕山在剑上留下的最后一抹气息,沉默着将逐厄剑从剑鞘中抽出。
紧跟着,剑尖被其主人调转了方向,朝向了自己的方向。
“唔!”
伴随着少年人饱含痛意的闷哼声中,旁边的草木染上了不属于它们的殷红。
段延亭浑身发冷地看着这一幕,直至一颗布满魔纹的金丹携着血肉滚落到了他的脚边。
…………
燕炽曾经告诉林如钦,关于入魔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条是平静接受自己入魔的事实,割舍曾经作为修士时的所有亲缘和友情,作为魔修重新生活;而另一条,则是剜去魔丹,变为普通人重新修炼,只是剜去魔丹时的痛苦和再度修炼的艰辛自然不言而喻。
有人会选择前者,就一样会有人…选择后者。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归现实,以下是前文的两个伏笔回收。
第一个孟枕山死于燕炽十七岁,但燕炽十八岁才回祁凛山。这一年的时间,燕炽是以普通人的身体去尽量收集重铸灵根的灵草,以及铸造君汶剑的材料。
第二个是宗门大比,秦掌门和文鹤都觉得燕炽闭关十四年,出来只有金丹期大圆满还是比预料的慢一点。
他们是以为燕炽花了十四年从金丹初期到金丹期大圆满。实际上,燕炽是花了十四年的时间修复完灵根后重新修炼到了金丹期大圆满。
第103章 相似的选择
失去金丹的燕炽彻底变为了普通人,甚至身体虚弱到连普通人都不如。
他用残存的那点灵力取出纳戒里的灵石和止血的药,勉强将自己剜出的伤口止血。将这一切做完之后,他抬袖擦去额上细细密密的汗,把嘴里的布条吐到了一边。
布条落在方才沾染了血迹的草木上,渐渐晕染出一圈圈的红色。
做完这一切后,他扶着粗糙的树皮慢慢从地上直起身,然后动作迟缓地一步步往与止行峰相反的方向走去。
段延亭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远去,突然明白为什么燕炽即便剜去了魔丹,依然会产生心魔;为什么过了十四年,他依然不肯回止行峰一趟,原来是经历了这样惨烈的过去。
他垂头看着紧握在手中的君汶剑,头一次觉得这把剑那么沉重烫手。
他只知燕炽是气运之子,拥有着远胜他人的仙缘和机遇,却不知在这样的好运背后还藏着与之相反的东西——身边之人迟早会因为各种原因离他远去。
譬如爱憎分明如孟枕山,只因为燕炽的人生不能过于一帆风顺,所以天道将他的死劫变为了燕炽至今无法消除的心魔;譬如正直仁善如秦掌门,为保护参加比试的所有弟子,最后折损寿元、身消道陨;又譬如善良热情如赤枫城百姓,如今也随着赤枫城一并夷为平地。
燕炽视孟枕山为挚友,敬重秦掌门为人大义,珍惜喜爱赤枫城的一切,可这些现如今全都毁于一旦。
依照燕炽所说,那些灾厄与苦痛都是他所知的未来,那便是天道的刻意安排了。这让段延亭却不由怀疑起天道真的偏爱燕炽吗?
天道给予燕炽过人的天赋和机缘,却又在无形抹杀与他相关的人和事,像是要将燕炽逼成一个无欲无求、孑然一人的真正的修仙者。可让段延亭愿意放弃天劫者的身份,不知不觉喜欢上燕炽的,正是天道试图从他身上抹去的那种烟火气。
天道这是想逼燕炽放弃众生道,转而修习无情道吗?
…………
段延亭喉间微涩,刚要追着燕炽的身形时,却突然发现周围弥漫起了诡异的白雾,那些白雾像是有灵性一般,拦住了段延亭的去路,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炽的身形一点点消失在白雾中,直至这片白雾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铮——”
白雾中闪过一道寒芒,直逼段延亭的心口。他下意识提剑,用剑鞘格挡住对方的剑尖。
剑尖停滞在了他的面前,可下一秒段延亭便感觉有掌风袭来,而目标正是他的灵根所在之处。
此招一出,段延亭还能不明白对方是谁了吗?
段延亭调整剑鞘,借着对方的剑刺过来的力道稍微偏转过去,以胳膊被长剑划伤为代价,避免自己的灵根被挖。
“你还是真是对我的灵根念念不忘。”段延亭与来者拉开距离,语气讥讽地说:“刚刚我看到的一切是你做的吗?”
“呵。”
对方依旧裹着黑色的斗篷,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笑声,这声音倒不像是段延亭最初听见的男声,而像是女人的声音。
段延亭蹙起了眉头,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这点异样之处,警惕道:“你又控制了谁?”
那人解下斗篷,露出了一张清丽柔和的面容,笑容怪异道:“还能有谁,小师弟?”
……是“陆秋漪”。
段延亭心跳仿佛停止了一瞬间,眼中满是杀意,恨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身上的斗篷落下,露出染上大片血迹的衣裙,笑语晏晏道:“自然是解决了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
此话一出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堂兄还是出事了。
段延亭听完她的话,眼前一阵发黑,握着君汶剑的长剑不由抖了起来,心中无比后悔将陆秋漪交给段轩时照顾,这才让那个人控制陆秋漪对段轩时下手。
“我说过的,你不得不来找我。”那个人操控着陆秋漪做出了她从来不会露出的表情,甚至神情有些戏谑地说:“他本该有所防备,可惜我用这具躯体稍微装装可怜,他就心软了。”
段延亭临走前跟段轩时讲过陆秋漪被人操纵的事,也提醒过段轩时背后真凶可能会装可怜,千万要防备着点,没想到段轩时还是中招了。可段轩时虽然心肠柔软,却不是那种轻易被情感所操纵的人才对,怎么会——
像是察觉到了段延亭的疑惑,“陆秋漪”笑着解释道:“段轩时自然不会轻易心软。”
“我只是告诉他我被人操纵,将魔修原先在赤枫城布下的结界修复了,这才害得赤枫城被夷为平地。”她顿了顿,又道:“然后我将真正的陆秋漪放了出来,再适时换我出来——”
段延亭甚至都没听“陆秋漪”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就怒不可揭地提剑刺向了对方。
他突然明白小堂兄为何会上当了。
他甚至不敢想象原先不知道真相的陆秋漪,在想起是自己亲手害死了赤枫城的百姓时,到底有多绝望崩溃,才会让小堂兄彻底放下警惕,最后被眼前的这个人重创。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面前的女子好似长辈一般地叹了口气,轻松夹住了段延亭的剑,表情温和地打量着段延亭的眉眼:“你这孩子天赋确实不错,倒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可惜我想要你的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