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的白月光(83)
“我知道了。”谈玉琢贴在门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出门外,“你把名字签了,放门口吧。”
门口很快响起几声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外面的人临走前不忘说了一句:“回去别说我没送到啊。”
“不会的。”谈玉琢回答。
过了几分钟,谈玉琢才拧下门把手,拉开了一条小缝。
楼道边堆着各种杂物,很乱,他看见了地上放着的纸箱,安心了些,把门往里更拉开些。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门板。
谈玉琢抬眼,看见手腕上戴的手表,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门被缓缓推开,梁颂年穿着一身灰色的风衣出现在门口,矜贵得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微微垂下眼,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平直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玉琢。”
第68章 沸水
谈玉琢站在玄关的角落里,一只手撑在背后的鞋架上,好似失去了全部的思考能力,久久没有动作。
他定定地盯着面前的梁颂年,看得更仔细了些,发现梁颂年瘦了些,下颚线凌厉,脸上的线条轮廓变得更加硬朗,虽然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但远没有到狼狈的程度。
他和谈玉琢记忆中的人没有什么不同,奢华的,昂贵的,让人觉得无法彻底拥有。
谈玉琢偶尔也想过在自己走后的这段时间里,梁颂年会变成什么样,也不切实际地做过梦,猜想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表现出些许不同。
现在人站在自己面前,谈玉琢很快地清醒了。
或许梁颂年真的有过很喜欢他的时刻,但对于梁颂年来说,喜爱在他的世界里占据不了多少份量。
谈玉琢哪怕把全部都占据满了,也无法在他的心头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梁颂年的视线在他身前系的围裙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谈玉琢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看见被洗到卷边脱色的围裙上溅上的黄色油点,有点无措地抓紧了,在手心里搓了搓。
“不请我进去吗?”梁颂年的声音平静得毫无起伏。
谈玉琢怔了怔,抬起脸,他想从梁颂年的脸上捕捉到一些微小的表情,以此来揣摩他的心思。
但梁颂年面上无波无澜,仿佛只是路过来见一个认识的人。
谈玉琢没有回答,又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碰到了木制鞋架,发出很轻的碰撞声。
池岩察觉出不对劲,从沙发上站起身,“玉琢,谁来了?”
谈玉琢感到整个胸腔都堵得慌,呼吸都紊乱了些,转身朝池岩的方向看了一眼。
池岩已经走出了客厅,穿过厨房,看见了门口站着的梁颂年,陌生的面孔让他不由得一愣。
在家里,池岩不习惯穿外套,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小麦色的小臂上,蛇形纹身缠绕着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肆意舒展。
“这谁?”池岩上下扫了梁颂年几眼,碰了碰谈玉琢的肩膀。
谈玉琢没有反应,池岩明显感觉到了手心下薄薄的皮肉紧张地绷直,他迟疑地把手臂搭在谈玉琢的肩膀上,试探性地问:“怎么了?”
池岩感受到了一道直白的视线,他看向对面的人,对方的视线和他对上,毫不回避,直白锐利地落在他的身上。
与此同时,池岩的手臂往下一坠,一股温热的压力从侧面传来。
“宝宝。”谈玉琢眨了两下眼睛,声音很轻很柔,池岩从没有听过他用这样的声音说话,“你别问了。”
池岩眼神定在谈玉琢的脸上,瞳孔微微颤动,想起了谈玉琢在烧烤摊的塑料桌子前和他说的荒谬玩笑。
“你好。”梁颂年开口,朝池岩轻轻点了下头,毫不拖泥带水地介绍自己,“梁颂年。”
池岩扶住谈玉琢的肩膀,“你好,池岩。”
谈玉琢快把整个身子都贴到他的手臂上,池岩转而捏住他单侧的肩膀,遏制住了他一小部分的颤/抖,克制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梁颂年还没有说话,谈玉琢又小又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池哥。”
池岩低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用了些力,把他大半个身子遮挡在身后,安抚他:“没事。”
“我还没有吃饭。”梁颂年的眼神不着痕迹地从他们交叠的手臂上滑过,平又直地看向池岩的脸,“可以留我吃顿饭吗?”
池岩觉得难搞,他完全猜不出梁颂年的意图,如果对方直接和他动手,可能问题很快就能得到解决,现在却不上不下的。
谈玉琢接过了他的话,“颂年,你走吧。”
梁颂年低下头,视线随之下垂,谈玉琢心底一慌,看着梁颂年衣领的位置,避免和人直接对视。
“和我出去吃,或者我进来。”梁颂年语调很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强硬,“自己选一个。”
池岩忍不住想开口,谈玉琢往后扯了他一下,妥协道:“进来吧。”
谈玉琢往后退了一步,池岩站在原地和梁颂年短暂地对峙了一分钟,谈玉琢手指碰到他的后腰,他转头看了看谈玉琢苍白的脸,抿了抿唇,最终也往后退开。
梁颂年走进房里,用一种不甚明显的目光打量着房屋,同时也在关注着谈玉琢。
谈玉琢前段时间去理发店修建了下发尾,理发师的手艺并不怎么好,发尾剪得有点乱,散漫地披在他的肩头。
他身上的衣服也宽宽大大的,原本带着各种昂贵手表和奢侈品的手腕上,现在只戴了一串红色的塑料珠子,脸却圆了些,颊边甚至都有了些肉感,原本灰蒙蒙没有生机的眼睛变得明亮而生动。
他对着池岩笑,带着些许的歉意,以为梁颂年听不到,小声地叫“池哥”。
池岩让他转过身,解下了他身上的围裙,低声说:“以后再找你算账,先去吃饭。”
谈玉琢双手合十,对池岩摆了摆,用口型说,“谢谢池哥。”
房屋很小,梁颂年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底。
逼笼的角落里,放着几只纸箱,梁颂年走过去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几件谈玉琢还没来得及转手出去的皮草。
因为被随手塞在纸箱里,皮草的毛已经蓬乱得不成样子,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梁颂年合上箱子,几个月来不休不眠地寻找信息,从一个城市找到另一个城市,他都未曾发过火。
他的胸腔里灌满了冰凉的水,怒火在水下安静地燃烧,直到整个腔室都沸腾起来。
他很想知道谈玉琢离开的原因,如果只是忍受不了自己而选择逃离,为什么偏偏要一次次让自己落于这样的境地。
“你坐这吧。”沙发的面积不太够,谈玉琢找了张小板凳,放在桌子前。
梁颂年没有动,屋子里灯泡的光线有点暗,从眉骨处打下的阴影让他的脸看上去带了几分阴郁。
谈玉琢看了看他,抽了几张消毒湿纸巾,把凳子擦了两遍,又用干燥的纸巾擦去水渍,尴尬地解释,“我每天都打扫的,屋子很干净。”
梁颂年走过来,光线照在他的脸上,露出一张平和的脸,似乎刚刚谈玉琢看到的只是错觉。
池岩端出了汤,不太客气地说:“你突然来,我们也没有时间准备,可能会不够。”
梁颂年坐在矮脚凳上,两条修长的双腿只能局促地挤在狭小的有限空间里,谈玉琢从饭碗里抬起眼看他,很快就低下头去。
梁颂年给谈玉琢舀了一碗汤,谈玉琢依旧没有抬头。
“没事,我只是来看看玉琢。”梁颂年说。
谈玉琢筷子抵在碗底,莫名感觉很难受,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拖着行李箱滞留在每一个凌晨的高铁站上,黑夜中的焦虑、恐惧与害怕,在梁颂年轻飘飘的一句话下,变得很轻很薄,也变成了没有分量的东西。
梁颂年没有吃多少东西,只喝了几口汤,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玉琢,你的厨艺变好了。”
“是吗?”谈玉琢笑了笑,池岩夹了块牛肉放进他碗里,“笑那么灿烂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