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的白月光(26)
11月15号的下午,因为校庆,梁颂年放学晚了半小时,因此错过了和许娜医生的预定时间,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一个小患者,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在司机和医生重新定时间的间隙里,小孩从椅子上爬下来,许娜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叫他不要乱跑。
梁颂年记忆很好,小孩的名字也好听,他便记了下来,叫谈玉琢。
谈玉琢小朋友穿着一件白色的粗针毛衣,被叫了名字,捏着裤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梁颂年小朋友觉得他好像被自己留在瑞士的那只小羊,也是白色的,看上去很柔软。
小羊在梁颂年十七岁的时候因为心脏病去世,梁鸿声把它埋在了花园北边的柠檬树下,梁颂年飞回瑞士,当时的瑞士在夏季,阳光明媚碧空如洗,柠檬树开了小小的白花。
小羊留下了三只弱弱小小的羊崽,傍晚突然下了暴雨,梁颂年戴着一顶草帽顶开牧场的门,雨水不断地从他身上滴落,他提高手里的油灯,扒开干草,看见三只粉红色没毛的小肉团挤在干草下,眼睛都没有睁开。
本来这三只小羊崽活不下来,它们是早产儿太过于虚弱,好在牧场的一位本地大叔抱来一只健硕的母羊,它们才活了下来。
梁鸿声打算继续养它们,梁颂年问他,羊会越生越多,以后要在家里也开一个牧场吗?
家庭牧场自然不了了之,三天后学校开学,梁颂年不得不离开瑞士回国。
新生报道会上,谈玉琢作为新一届的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他穿着白色的夏季校服,低头的时候,柔顺的额发遮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快讲到结尾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目光掠过台下,梁颂年作为其中的一员,并没有得到过多的青睐,他的视线就这样轻飘飘地离开了。
梁颂年当时想了许多,想起瑞士下了一晚上没停的雨水,想起自己在夏天得心脏病死去的小羊,想起许娜办公室外靠在他身边的小小身躯。
但实际上,梁颂年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他只是单纯地想着这些事情。
过了好多好多年后,比如像这样的夜晚的时候,他再次想起,就会想起小羊的角蹭他的力度。
梁颂年微俯下身,用额头碰了一下谈玉琢的额头,谈玉琢闭了闭眼,以为梁颂想接吻,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梁颂年问他。
谈玉琢实际上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他对自己的规划都很模糊,稀里糊涂地上学,稀里糊涂地毕业,然后稀里糊涂地谈了一段失败的恋爱,稀里糊涂地结束了惨烈的婚姻。
他模糊地说:“想要比之前好一点。”
谈玉琢不知道梁颂年是否满意他的答案,忐忑地看着他等了会,梁颂年似笑非笑地和他对视,微微点了点头,“好的。”
“实际上现在就挺好的。”谈玉琢说,隐去了后面那句要是你能起来就更好了这句话。
前车之鉴,虽然梁颂年的钝感力惊人,但在这种气氛下,谈玉琢还是舍不得对他的自尊心做什么。
“这样就好了吗?”梁颂年诱哄他说出更多,“不再多要一些吗?”
谈玉琢没有想好,但是既然是梁颂年的承诺,他就不想错过。
“那,那多要一点吧。”谈玉琢懵懵的,很想列出几点要求,但是很可惜,他的脑子空空的,所以眼神也空空的。
“慢慢想。”梁颂年可能是看出了他的窘迫,安慰性质地摸了摸他的头。
谈玉琢把手垫在自己的脑袋下,他睡得有点热了,叫梁颂年把空调温度调低点。
梁颂年起身调了空调的温度,他再次俯下身,这次谈玉琢没有闭眼,梁颂年却亲了亲他的脸颊。
“玉琢,你真好满足。”他这样说,过了几秒,又亲了亲谈玉琢的嘴唇。
第23章 滑雪
出发之前,梁颂年整理出一个背包,塞得鼓鼓囊囊的,谈玉琢在旁边两手空空地坐下,意思性问了一句:“你装了什么?”
陈律打开车门,侧身钻进车厢内,接嘴道:“肯定都是鸡零狗碎的东西,每次都用不上,他每次都要带一大包。”
梁颂年从驾驶座上回头看了陈律一眼,陈律耸耸肩:“今天还是你当司机?”
“那你来?”梁颂年笑着问,陈律摇头,不去找不痛快,“算了吧,你不是嫌我开车太快。”
梁颂年转回头,发动车子,谈玉琢看少了一个人,探头出车窗看了几分钟,奇怪地问:“许庭知呢?”
“他回去了。”梁颂年回答,方向盘打了个转,朝着左边的路拐去。
谈玉琢有点吃惊:“不是说好今天一起滑雪,一大早就走了吗?”
“不是早上走的,昨晚半夜就退房了。”陈律憋着笑,他昨天晚上的房间正好在许庭知的隔壁。
“昨晚就走了?”谈玉琢错愕,下意识拿起手机,梁颂空出一只手摁下了他的手腕,只说:“别问了,他有急事。”
谈玉琢不明所以地放下了手机,陈律笑了两声,替他解答了疑惑:“是昨天晚上明斯然来在门口闹了一通,好大的阵仗,外套也不穿一件就来,冻得眼睛红鼻头红,庭知就吃这一套可怜,半夜就跟人回去了。”
“他知道地址怎么不早来?”谈玉琢奇怪,不过几秒后想到上次的不愉快,以为对方故意躲着他。
陈律没说,只是看了一眼驾驶座,挑了下眉。
谈玉琢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明斯然的场景,脑海里除了他脸上那道疤,并没有留下多少印象,换句话说就是外貌比较普通。
而许庭知颜控的严重程度在圈内人尽皆知。
“明斯然是做什么的呀?”谈玉琢好奇问,虽然他婚后并不怎么在众人面前出现,但对圈层里的人基本眼熟,明斯然对他来说很陌生。
陈律验证了他的猜想,顺着他的话回答:“许庭知从拳场上带下来的选手,一开始说玩玩,我看他就是嘴硬,哪有人这样捧在手心上还叫玩玩。”
“之前他还有时间出来玩,现在空闲时间基本都给明斯然了。”陈律看起来对明斯然颇有微词,摇摇头停止了这个话题,“不说他,说他没意思。”
许庭知爱玩,陈律也爱,他们的喜好达到了高度的一致性,甚至相识的契机也是因为看上了同一个会所侍应生,两人那段时间里私底下互相给对方使了不少绊子。
直到许庭知技不如人搬出了梁颂年,陈律气得往他车上泼油漆,许庭知倒是莫名其妙不计较了,两人从此之后成为关系最为紧密的酒肉朋友,直到明斯然的出现。
所以陈律对明斯然有怨言很正常,如果对方不是泰拳冠军,陈律也会一视同仁拿油漆去泼明斯然的车。
两个多小时过后,三人乘坐缆车到了人工雪场,谈玉琢在前台领了手环,在他去后面挑滑雪板的间隙里,梁颂年看了陈律一眼。
“你别什么都和他说。”梁颂年说,不过脸上看不出恼怒或是其他什么的不好情绪,“你嘴巴太快了。”
“你嫌我车开得快就算了,还嫌我嘴快。”陈律磕巴了两下,“这点事情又不稀奇。”
“他不能理解这些。”梁颂年目视前方,片刻后垂下了眼眸,“他谈恋爱都是奔着结婚去的。”
陈律惊诧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出口问什么,连忙闭上了嘴。
谈玉琢挑好滑雪板,右手拎着头盔,一出来就叫梁颂年的名字,说烤肠好香,他在后面都闻到了。
梁颂年去前台给他买烤肠,谈玉琢单独和陈律站在一起,谈玉琢把手上另一个头盔递给他:“给你。”
陈律道谢接过,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谈玉琢,谈玉琢似无所觉,正在扣自己头盔的扣子。
“玉琢。”陈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谈玉琢就转过脸看着他,问他怎么了。
陈律张了张口,余光中看见梁颂年已经从前台那边走出来,他便说了句没什么。
实际上他想告诉谈玉琢他们高中就是一个学校的,但又觉得没有意义,谈玉琢对他完全没有印象,如同那封没有署名的信一样,都只是一个无名氏的同学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