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花顺(63)
导演邀请去音乐酒馆→第五十章
第六十四章
刚收到外卖时,路春宵觉得豆浆太烫,便把杯盖打开来稍微散热。北京的晚秋温度转凉了很多,接电话的间隙,杯子上方已经没了较明显的热气。
路春宵听着电话那头盛昱提出看电影的邀约,拿起盖子把豆浆盖上。
由于一只手拿着手机,担心会洒,他不敢单手太用力往下按。因此看似盖好了盖子,实则并没有严丝合缝。
如同这屋内所有象征情侣相用的生活用品,看上去全然配套,实则尚无正确的对应关系。
因他许久没给答复,盛昱问:“你不想看?”
路春宵不置可否,反问:“那天去酒馆表演的乐队,是不是你帮着酒馆老板请的?”
盛昱一顿,“嗯”了一声。
那日Barbara转告有关会议间隙谈及的乐队,盛昱发现那正好是自己多年前策划请去为社团表演的嘉宾。他立即联系上乐队经纪,从对方口中得知他们近期确实忙不开,且走红的时期更需要筛选活动,所以先前拒绝过一次音乐酒馆的邀请了。
为了将他们请来促成两边的团建,盛昱找到当年聊得不错的贝斯手,也就是现在乐队的队长。他用人情拜托他与经纪人商量着就近空出个档期,并承诺愿意包揽协调的费用以及过段时日答谢会的礼盒赞助。
有熟人和赞助加持,后来的推进还算是顺利。
贝斯手为人也仗义,一听说盛昱此举是想请喜欢的人看演出,还做主提出送一首惊喜返场。而返场所唱的正是他们多年前的出道曲,也是那一年乐队在森林公园的表演曲目。
被食物呛到的后遗症状太强,路春宵再次掉下了眼泪。他迅速抹掉,憋住气调整呼吸,努力不让动静传进盛昱耳朵里。
“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不知道是你联系来的。”路春宵慢声道,“我很少关注这些,其实已经不记得他们了……你就不怕万一我没去,白花钱?”
“没想那么多,就想在工作之外找机会跟你多待会儿,那次不行就下次。”盛昱说,“你不用有压力,我和乐队的贝斯认识挺多年了,一句招呼的事儿。”
虽是认识多年,但路春宵又怎么不清楚合作只要牵扯上了利益,亲兄弟都得明算账。更何况那支乐队这半年来场场爆满、一票难求,哪是简单招呼就能轻易协调过来的。
盛昱在工作之外的相见都下了如此功夫,工作中呢……
路春宵吸了下鼻子,搜根问底道:“所以我和Barbara的对话你也都是知道的吗?”担心盛昱误会是Barbara私底下告知了什么,他补充:“我看到她常用的表情了,有那个,我以前经常用的。”
从邀请乐队被发现,盛昱就知道瞒不过路春宵,他无意拿任何付出邀功换爱意,也不想路春宵因此再说什么偿还之类的话,便道:“只是一些涉及项目方案的内容她会转给我过目。表情包是巧合,版权在公司手里,很多人都会用。”
巧合。如果可以,路春宵何尝不想将这一切继续当成是巧合。
路春宵曾经很喜欢用那套螃蟹表情包,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表情包下了架,他只得改用了别的。直到Barbara使用,他才注意到它悄然上了聊天软件,还更新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新图案。
一家科技公司买这类表情包做什么,无非是盛昱以为他还是很喜欢用,买了下架后的版权,再以公司为由重新送回到他眼前。
除去购置版权,路春宵也瞬间想明白了那些精准迅速的方案反馈实际上出自谁手。
想到这,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豆大的泪珠“啪哒啪哒”掉在桌上。
“你哭了?”盛昱回答的时候能坦然以对,但是真听到路春宵在哭,一下子倒是有点儿不知所措了,“你不希望他们用还是不想我知道你们聊什么?你别哭,以后我不让Barbara转发给我了。我没别的意思……”
“盛昱,”路春宵没让他继续乱猜,“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以前为什么喜欢那套表情。”
路春宵最早是在购置老旧光碟的群里看到的螃蟹表情,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跟家里人用,跟朋友回复消息时也用。
路春宵当时的前桌却喜欢不来,他打趣说这种表情从属性到形象都又“娘”又怪,可爱得实在不像一个男的该用的。
换做是别的事物被这么形容,路春宵必然是要藏好不再轻易使用,但那会儿他非常坚持,觉得小螃蟹其实很好,并不是哪种性别专属。
更重要的是,路春宵不敢说,他一直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就像一只螃蟹。
最早看到螃蟹的人们觉得它形状怪,走路也怪,它就像湖泊里的异类,被看到就会被嫌弃和厌恶。直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因好奇而发现了它的美味,大众对它的认知才逐渐从不可食用的怪异“夹人虫”变成了与寻常鱼类没有太大差异的水产。
螃蟹有什么奇怪呢,它们在水里普普通通,只是长得和人们认知的有那么一点儿不同。
路春宵暗恋盛昱很久,当了很久很久同性恋,他从不奢求自己的那一点儿不同被所有人接受,只期望他喜欢的人不会嫌恶怪异。
路春宵说:“盛昱,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如果我高中遇到的是现在的你该有多好。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你的邀约,和你看电影,看演出,我会爱上你对我所有的回应,开心地吃下你送我的早餐,用你买下来的表情包……我能够真正确信我爱的人和我所付出的一切都绝对值得。”
盛昱听路春宵带着浓重的哭腔讲出这些,不好的预感冲破心头。他直言:“如果你愿意接受,还可以更好!我知道我现在做的还远不够,我该更早来找你……”
“很够了。我知道你不懂的时候对感情的处理是什么样子,你比以前做得好太多了。”路春宵站起身,嘴唇和手指都在颤抖,“可是盛昱,我真的,真的招架不住。”
听到这句“可是”,盛昱的声音几乎是碎的:“什么叫…招架不住。”
路春宵闭上眼,“想争取跟你好好看一场电影、喜欢用那款表情包的人都是十七八岁的路春宵,不是我啊。你当我小气也好,不配得到好也罢,我现在没办法承受,没办法装作完全不在意以前经受过的痛苦,更没办法再正常地去爱上谁了。
“对不起,别人不行,你,也不行。”
盛昱僵直着后背站在机场,这一刻,他思绪穿回了大二从英国回京的那天。
当时他带着满腔怒火与难以言喻的不甘去找路春宵,打算与他当面说个明白,结果盛国成发来的视频告诉他:你没有资格和路春宵在一起。
如今他终于有了找回路春宵的资本,却发现被他推开的路春宵早就在另一条路上越走越远,从未想过回头,也不敢轻易回头。
盛昱突然后悔走前没有锁好储物间,他甚至自欺地想,倘若没让路春宵这么早看到它们,是不是路春宵就不会这般拒绝。他们依然能够保持着现有关系,做合作者,也做床伴,一步步修复过往的伤痕。
“没事儿。”盛昱故作轻松,“你不想看就不看,等我出差回去,我们再见面好好聊要做什么。”
然而会对比过往与现在的不只盛昱一个,路春宵对比了,因而更清楚自身的矛盾与无可奈何。
路春宵睁开眼,轻声说:“不用了,是我的错,我想着欠过你,还不清钱就在那方面还一还。我这想法错误至极,漏洞百出,或许是我自己不愿承认我本质其实是想跟你好好结束,所以硬是找了个借口弥补当年的结局。”
盛昱并不认可:“你想弥补,行,有更好的方式方法去弥补。可是你我都变得不一样了,你何必固执地认定咱们没将来。”
“你我确实不一样了,”路春宵拿起那杯豆浆,“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你执着想要追回的人究竟是过去的我还是今天的我?”
盛昱张了张嘴,答案呼之欲出,却一时说不出什么,总觉得哪句话都不对,表达不了真正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