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花顺(27)
谁知盛昱倏地站起身,举动打断了他要讲的话。
盛昱向队长提议:“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我想起上回那场友谊赛,好像那天在的人今天也都在这儿。咱们可以一块儿为那场比赛干一杯,全当庆祝了。”
队长听了,大笑着赞同,高声招呼周围的人过来举杯。
路春宵迅速收起手机。作为另一种“那天在的人”,他站也不是,继续坐也不是。在旁边同学的呼唤中,只得尴尬地跟着站了起来。
队长喝了很多,已有不少醉意。他谈起那场没比完的比赛就深感惋惜,说了不少感性的话,最后大声慷慨激昂地说了句“敬青春遗憾”,随后带头让大家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喝罢,倒酒的间隙,队长拍了拍盛昱的肩膀,问:“怎么都没见你带你女朋友一块儿来,藏得够深的啊,现在都毕业了还要瞒?总能跟大家伙儿说说了吧。”
盛昱说:“早分了,不是都知道吗。”
“不是公开的那位,我说的是那场友谊赛结束后跟你在体育馆约会的姑娘。”估计真是酒后吐真言,队长毫不顾忌地直白道,“嘿,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们俩留在那儿那么晚,我没进浴室就多少听见有别的动静了。当时为了给人家姑娘留面子我才没说。盛昱,你也忒小气,是多漂亮的女生啊,都不舍得介绍给大家认识,谈个恋爱还藏着掖着……”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谁都没看出来盛昱高三还在学校谈过另一个对象。
几个跟盛昱相当熟悉的男生立刻起哄,要他今儿个必须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甚至猜起来:“肯定是咱学校的,人不会就在现场吧?!”
还有个同学喊了声沈庸,说他平常跟盛昱走得最近,有没有点儿线索提供,究竟是不是在场的哪位女同学。
奇怪的是,平常最爱闹腾的沈庸这时候好像出了神。他皱着眉头,不知道是也被盛昱的地下恋情震惊了还是在想其它的什么事情。
路春宵作为在场另一位完全笑不出来的人,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万万没想到队长那日竟听到了动静。他赶紧装作喝酒没空参与这话题的模样,把适才躲过的剩下半杯酒喝下去,生怕被人瞧见他的异样。
盛昱却极为坦然,面不改色地否认道:“没有的事儿,队长听错了,那天就我一个人。我倒希望是女朋友。”他的目光轻飘飘扫过路春宵,留下他身上一两秒,意味深长地接着说:“可惜……不是。”
第三十章
不是女朋友。
但,不是不能成为男朋友。
最近没碰面的日子里,盛昱每每想到路春宵不同往常的倔犟,心中就不悦。他好心好意帮着找中介推老师,路春宵却满脑子上床的事儿,被拒以后竟还冷处理。
一想到路春宵不接受出国安排的理由从经济问题延伸至什么“没资格接受”,盛昱更加生气。“不是家人,也不是爱人,男朋友更算不上”——那番话无疑是在抱怨他们的关系迟迟模糊不清。
无论交往或是结束,此前盛昱都没想过让这场date过早有个结局,因而他承认自己今晚突然的退让违背了此前的意思。细想来,为没有关系的同学大手笔安排那些的确不太合常理,既然路春宵那么在意,既然他主动跟着找来了,给予些安心也无妨。
盛昱推断,路春宵这么爱记录第一次的人,等会儿跟他说了,他大概率要做些无聊的仪式感,将明天定为他们交往的第一天。
然而盛昱再看向路春宵,并未从他脸上看见接收到暗示的惊讶或欣喜。
相反,路春宵脸色沉了下来,投过来的眼神十分复杂,怎么瞧都瞧不出半分得偿所愿可能有的反应。
盛昱回答过后,大家说笑了几句以其他名头继续干了一杯。这回路春宵喝得相当痛快,放下杯子时杯中滴酒未剩。
盛昱余光扫见路春宵的动作,不禁忆起他高考完打来的那通电话。电话里,喝多的路春宵声音听着比平常轻软,每句表白和“想做”都透着轻快可爱的尾音以掩饰自己没有喝多。
盛昱笃定,除他以外没谁见过路春宵的那一面。
队长那边是醉得撑不住了,得亏旁边的同学扶着,这大块头回身的时候才没完全倒下。他们去隔壁包间喊来了他的女朋友,两三人一齐将他带到楼上休息。
队长走后不久,盛昱同样表现出要离开的想法。
旁边的朋友听了都不答应,拦住他,认定他是要逃酒。有人拿起一瓶开过的酒玩笑道:“走也行,把瓶子里的酒喝完咱几个哥们儿就放你。”
盛昱不多推脱,拿过酒瓶往杯子里倒,二话不说利落地喝了。总共倒了近两杯,酒瓶才见底。
喝完,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盯着面前的路春宵淡淡道:“你好像没喝多少,要不就麻烦你送我上楼吧。”
路春宵没料到盛昱会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儿与他公开互动,微张着嘴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见周围的人没接着阻拦,他紧张地应了声“好”,放下手里的杯子习惯性地要跟在他身后。
结果刚站到旁边,盛昱就揽过他的肩膀,跟真的要站不稳了似的,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来。从后面看,姿势像极了搂抱着路春宵。
路春宵担心其他人见他们太亲密会看出问题,同样不想事情还没说完先惹得盛昱不高兴,于是他握住盛昱的手,打算把他胳臂放下去。
盛昱却预判到他的动作,反攥住他的手指,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要求:“别乱动。”
就这样,路春宵不得不用另一只手臂环住盛昱的腰来保持平衡,扶着他往外走。
期间,其他同学在楼道里见路春宵行动略微吃力,提出要帮忙,也被盛昱摆了摆手,不讲理地拒绝掉了。
这趟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门一关,盛昱当即抬起头,收了力气。他看上去完全没有喝多后充盈的醉意。
“你一点儿都没醉吗?”路春宵默默计算,到他进到包间起,盛昱前后喝了得有四整杯。而他光是两杯下肚就有强烈的醺感了。
盛昱的胳臂仍架在他身上,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起:“队长在体育馆听到那些动静的事儿我是刚知道的,他没告诉过我。”
路春宵顿了顿,“嗯”了一声。
“你听见我怎么回答的了?”
“听见了。”路春宵垂下眼,不想与盛昱继续这个话题。
路春宵不理解,盛昱刚才都当着大家的面儿表达过了对浴室内不是女友的惋惜,这会儿又单独问什么,一定要对他再强调一遍他与他性别不合适?
可是他已经知道了,知道得不能更知道了。
盛昱对路春宵依然淡漠的反应极其不满,感觉跟上回他提出隔天去见留学中介时的反应一模一样,不带半分积极。他一再退让,没强迫路春宵去跟中介谈,路春宵想要确定的关系他也打算提前跟他确定了,这是还在使什么性子。
想到这,他松开手,原本要说的话暂时也没心情说了,改换成冷声的一句:“你还真是挺怪的。”
随着顶楼区到达,电梯门自动打开,盛昱自顾自地先行大步往外走,没理身后的路春宵。
路春宵留在电梯内滞了好几秒,直到电梯门即将自动关上,他才使劲儿按了几下开门键走出来。
此前在更衣室,盛昱说过他怪,他只当是随口反驳的形容词,没太在意。今天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盛昱是发自内心地认为他奇怪。
怪。
路春宵不是没听别人用这个字眼形容过自己,早在小学他就因自己的名字得到过这样的评价。当时有些同学笑他名字怪,连带着他安静的性格也说怪,甚至在厕所想扒他裤子看看他的身体跟那句带有他名字的诗句有多少联系。待到后来某次妈妈去学校给他送东西,无意间听到有人喊,家里和老师才知道了路春宵一直有个叫“千金”的恶意绰号。
到了初中,由于按照片区划分中学,路春宵在年段又遇到曾经的小学同学。没到初二,“千金”的绰号悄然压回到他头上。他的性格因此愈发内敛,连上厕所都担心再碰上小学类似的事情。